第28章 六号小姐
“德克斯托尔公爵，请等一等。”
办公室的门被咚咚敲了两下，巫辞听见了卜珂的声音。
“巫辞也灵魂受损了，加上照虚与音转一共三个。
暗星十卫命运相连，假若再损失一个正常成员，则不可能维持平衡，请看在暗星的面子上，原谅鱼旋的冒犯。”
命运相连和平衡？什么意思？
难不成暗星十卫还玩分担伤害共同维持稳定的那一套？
巫辞顿了顿，收回手，红色丝线随着他手指头牵动拉开门把。
卜珂和照虚站在门前，卜珂双眼缠绕纯白纱布，换掉了那条沾血的，看来是耳朵好了。而照虚则是有些担忧的看着室内的红线和被红线束缚、穿着芭蕾舞裙明显已经动用能力与“德克斯托尔公爵”动手的鱼旋。
察觉到巫辞转移目光到他们身上，两人齐齐单膝跪下，一手撑地垂下头。
巫辞看着听见卜珂对他的称呼后眼睛睁大的鱼旋，问，“我有放过人的先例吗？”
照虚回答，“先帝、北极星陛下、谢和将军，还有…潮汐公主伊西丝、云顶执政官白链。”
“五个啊，”巫辞点点头，转而问鱼旋，“被我放过的人很少，假若加上你就是第六个，我的名字是德克斯托尔，小姐，你之前是想把我名字的首字母纹在第几位呢？”
鱼旋愣了一会儿，看了一眼虽然低头跪在门外却浑身上下都暗示着让她有点求生欲不要犯病的卜珂和照虚，不知悔改地轻声笑了起来，“我愿意将您的全名纹在最前面。”
德克斯托尔，她加入暗星十卫后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传说中的那位暗星大公，是个从100年前的大灾变活到现在的老怪物，地位超然。
德克斯托尔在位期间，三大帝国的掌权者皆畏惧其威势，永夜帝国先帝只敢当昏君傀儡，云顶帝国签订不平等条约，潮汐帝国割地赔款，还献了个公主来永夜和亲。
那位公主也就是永夜帝国现任太后，因种族不同，初来时举步维艰，被人当物件四处赠送，后来不知怎么的想法子见着了德克斯托尔公爵，因长相符合德克斯托尔德审美，一跃成为德克斯托尔的教女，受其庇护当上皇后，抱养了现在的北极星陛下和晨星公主，包括伽星公主，也就是现在的音转。
凭着德克斯托尔，太后直接去夫留子，把杀死了先帝的罪名给北极星陛下背着，自己则掌控永夜。
哪怕是如今，德克斯托尔因抢夺救世主尸体拒不归也影响不减，让太后那样一个异族海妖都能掌控人类帝国，且北极星陛下在一般情况下也不干政，完全放权于太后与其阵营的晨星公主，这无一不证明德克斯托尔的影响力。
话归正题，总之，德克斯托尔是个看脸的颜狗，就连北极星和晨星、伽星之所以活着也是因为除了能力出众以外，长得比其他的皇子皇女好看。
暗星十卫的选拨也是北极星陛下按照德克斯托尔的审美标准来选的，要是不干这国家公务员的活儿，个个都可以原地出道。
以德克斯托尔亲自选的皇室容貌来判断，整个暗星十卫中除了巫辞就数鱼旋和照虚最符合他口味。
况且，不说长相，光说位高权重年龄大，德克斯托尔也很合鱼旋的口味。
鱼旋很喜欢集邮，男女都集，德克斯托尔这样的人，被玩过以后抛弃，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想到这儿，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些神经质的潮红。
好期待好期待，真的好期待啊！
可怕…鱼旋这神情一猜就能猜出来，巫辞仿佛看到了以前的典狱长，他下意识后退一步，缠绕着红线的手指不断发抖。
他发现鱼旋的脸色变得惨白，如同他使用能力过度一样失血过多的惨白，似由纯洁美丽的天使变成毫无生机的死尸。
与此同时，鱼旋的舞鞋从鞋尖处逐渐濡湿猩红，她在发散她的精神能力！
巫辞猛地睁大眼睛，脑子像是被魇住了一般不断重现上辈子在监狱中的日子。
黑暗，阴冷，潮湿，饥饿，干渴，刑罚，病痛，寂静无声，玩笑取闹……
又聋又瞎的行刑人，充满怨气的狱卒，行为诡异的典狱长，满怀恶意的对待，伴随着噩梦药剂的侵袭，所有正面的情绪都被吞噬，连带记忆都在无尽的负面情绪中有些残缺不全。
［我想出去］
他对自己这样说，于是抱着这个幻想，对饥饿的胃念食谱，试图让它认为已经出去吃到了，不要再感到饥饿。
无非是习惯性的苦中作乐与自我调节，可这点微弱的欢愉使噩梦药剂加速侵蚀，从巫辞的神经末将痛苦传送到他的整个身体，抹除所有正面情绪，用痛苦使他陷入绝望，让他失去所有的盼望。
卜珂与照虚跪着不敢抬头。
而鱼旋上挑的甜蜜的红唇已失去所有血色，被红线束缚着，眼中全是迷离，几近疯狂地娇笑。语调却像是调皮的女孩和大她几岁的男友开玩笑一样快乐。
她丝毫不介意手臂不慎被划出血痕，张开雪白的手臂似是要拥抱，“是情绪引爆哦，我能让所有被隐藏和压抑的负面情绪都爆发，活了100多年的老家伙，整整100年所有的负面情绪，你的精神会崩溃！那样的话，你会哭着求我吗？”
“德克斯托尔”垂着眼眸，静静站立，手中的红线轻颤。
没法子，没法子，正如他无法获得人类的尊重一样，他永远也无法得到自由了。
会死在这儿，还是半死不活的苟活着度过余生？
陷入监狱中回忆中的巫辞思序混乱地想：人的一生到底有多长呢？
噩梦药剂除了吞噬正面情绪和带有美好情绪的记忆以外还会逐渐损坏人的精神和肉/体。
巫辞思维因药剂和大量的淡红色万能药片变得很快，出乎意料的快，所有负面情绪的爆发让他精神涣散又异常活跃，他注意力无法集中，说话没有了逻辑，上句不接下句，完全没有前因后果。
说了一句话，后面的话在脑海中快速略过，等到下一段继续往复这样的过程。
这样的人很多，他们精神基本上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只不过自己无法察觉，还觉得自己很正常。
巫辞尝试过自我了断，但都失败了，所有人都阻止他，害怕他死了，想要他活着，又要折磨他。
于是，静静站立的德克斯托尔终于说，“只要能感到自己还活着，哪怕是痛苦，我也不会抗拒。”
“你…还能保持意识啊……”鱼旋歪了歪头。
“鱼旋！停下！”卜珂仍旧和照虚一起跪着，被红色丝线拦在门外，却厉声提醒。
“为什么要停下呢？”鱼旋笑得越来越甜美，“你们是皇室出来的奴隶，给贵族当惯了狗就不懂得反抗，可我不会，我是个街头长大的坏女孩，我们生而自由，没人能抽断我的脊梁。”
“你瞧你们的结果是什么？哦，你不能瞧，你那双能看透一切未来的眼睛被晨星公主献给了太后，而照虚浑身都是刑具的伤，连皮都不完整，雨裳被剥掉了脸，禁止以她自己的脸示人，就连尘迁也被送给太后做情人……我都不知道我的前男友还有这过去。
哦，再说说其他人，音转被剥夺身份变成了个傻子，现在连巫辞都因为他们的刻意手段被海关扣下灵魂受损！”
鱼旋轻抚裙摆，“巫辞是我当弟弟养大的，他是年龄最小又最懂事的那个，我，五符，渡厄，巫辞，还有其他的同伴一起在街头活过了小时候最艰难的那几年，就因为德克斯托尔对于他人外貌的鬼要求，我们四个被带走，不允许离开训练所，没了我们的保护，其他的孩子全死了！
“这都是因为这老家伙，纵容太后那异族掌控帝国，还抢走救世主尸身，让副本恶化，让无数无辜的、我努力保护的民众都死了。”
她微笑道，“你们怕他，我可不怕，你们不敢，我来。”
“鱼旋，你听我的，停下！种种未来都显示你这是错误的行为！”卜珂低声警告。
照虚抬头看了看卜珂，又看了看鱼旋，也结结巴巴到，“卜珂，不会算错，而且德克斯托尔公爵，是好人。”
“失去的那双真正能够看透未来的眼睛，你能看得清的只有可能会发生的未来……”
鱼旋舔了舔嘴角，濡湿的猩红已经蔓延上了裙摆，浑身散发着无可救药的魅力，“至于德克斯托尔，哦，100多年的负面情绪全部成倍爆发，拖的越久越难恢复正常，最后只能成为我的收藏，假如他愿意求我的话…”
“你根本就不尊重我。”德克斯托尔忽然抬起暗色的苍青眼眸，打断她，重复道，“遵守普通人应该遵守的一切，而你，根本就不尊重我。”
“真是可爱呀，老家伙。”鱼旋笑了，“哦，不，你说什么啊，公爵大人？”
德克斯托尔一字一顿的吐词，“等你回忆起过去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原本的我们都死在了回忆里。”
鱼旋舔了舔手指上被划出的伤口，“我和你可没什么回忆。”
“有回忆的死了，雪是吉兆，瑞雪兆丰年，每次我死时总是要下雪……”
“前言不着后语了哦？看来真的影响很大，不过公爵大人您也是真的够能忍的，还努力维持着体面呢，一般人可是早该崩溃了。”
“我认可你的自由，也愿意尊重你的自由，但所有的自由都要加以限制，自由不加以限制，就会造成社会地位不对等，强者对弱者剥削压迫，许多人被迫自愿做自己不想做的事，甚至于，剥削者还要指鹿为马，美化自己的行为，美其名曰：帮助他们拥有自由。”
卜珂和照虚齐齐抬起了头，用一种惊愕又不敢置信的模样向着德克斯托尔。
“你在，说什么鬼话！”鱼旋大声道。
“假若拒绝遵守规则，”德克斯托尔露出了冷峻的神色，他好像从未被引爆负面情绪和被控制精神一样缓缓抬起了缠绕红线的苍白指尖，“我会将你处决。”
鱼旋愣了愣，微微一笑，“公爵大人，你现在倒像个人了。”
像人啊……
鱼旋的话音刚落，巫辞苍青色的眼睛不可抑制地在惨白的灯光下越发璀璨，所有属于德克斯托尔的暗色都消失不见，他忽地放下了缠绕红线的手，温和沉静道，“看在你为永夜人民抱不平的份上，我暂时赦免你，六号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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