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二章 夜谈
“爸，这里。”
这个时代的火车站里，显然没有后世那么多的人。再说了，在这么一个局势下，坐火车出行的华夏人，还真是不多。所以，杜历一眼就看到了杜天来一行人。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杜天来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兴奋，完全感觉不到，他和杜历是已经有几年没有见面的父子。对于自家老头子的表现，杜历还是有所猜测的。肯定是，大泽一雄成为了新任关东军司令的消息已经让他知晓了。显然，这个消息让他不是那么的高兴。
“巧姨，你好。常生，还记得我吗？”
对自家老头子这臭臭的脸色，杜历已经习以为常了，在以前这个身体的记忆里，会经常性的出现。再加上，前世的时候，杜历和自家老头子的关系，也不是那么的融洽。所以，杜历并不是特别的在意，直接就把目标转移到了其他人的身上。
而和巧姨之间的关系，虽然没有影视剧里那样，和后母之间的关系无比的紧张。但是，也绝对算不上多么的融洽。所以，杜历也只是打了一个招呼而已。但是，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杜历还真是有些喜欢。所以，杜历蹲下身来，轻声询问到。
“我记得你，你是哥哥。家里有你的照片，爸爸经常拿着你的照片。爸爸说，你去美国了，哥哥，美国是什么地方？”
虽然，面对杜历的时候，依然还有些胆怯。面对杜历伸出去的手，也有一些躲避的意思。但是，对于杜历的相貌，他显然还是有些熟悉。
“哈哈。”
显然，杜常生的话语，让杜历非常的开心。这种畅快至极的笑声，在杜历离开上海，踏上东北这片土地之后，第一次发出这样的笑声。小孩子，他们永远都是最好的开心果。
“常生，美国离我们这里很远。你知道吗？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叫做地球，而美国就在地球的另外一边。哥哥可是给你带礼物回来了，希望你能够喜欢。走吧，我们一起回家。”
虽然，对于杜历的态度，杜天来不是很满意。但是，杜天来也没有不满到不接受，而是自己去找黄包车的地步。所以，他依然是板着脸，但还是上了车。
“这车是怎么来的？我不记得我在奉天留有汽车，而且你的那个杂货铺虽然摊子不小，但是也没有购买汽车。”
上车之后，老头子才问出了这个问题。当然了，他其实并不是很关心这个问题，仅仅是单纯的想找话题而已。
“您的同学，据他所说，应该是您最要好的朋友。是他告诉我，您是这会儿的火车。而这两辆汽车，也是他派人送来的。”
“哼。”
显然，对于这个名字，杜天来这会儿非常的不爽他。但是，也仅仅是不爽而已。不但是因为，他自己也明白他不能拿大泽怎么样。最不爽的是，现在大泽也没有出现，所以他连臭骂一顿出气的可能性都没有。
而杜天来的火气，显然还是影响了车里的气氛。至少，原本准备和杜历说笑的小家伙，吐了吐舌头之后，又闭上了嘴巴。于是，车辆也就只能在一阵沉默中前行了。这个时候，也许只有巧姨能够让老头子不再死板着一张脸。
可惜的是，巧姨还真是第一次来奉天，更何况她这一辈子就没有出过鹤镇。这一次出来，当然也就有一些新鲜了。所以，也就顾不上其他了，反正这车里也没有外人，她也用不着太过矜持，端太太的架子。
毕竟，她以前可是丫鬟出身，对这些也就尤为在意。在坐火车来奉天的途中，由于满车厢几乎都是小鬼子，她可是生怕丢了老头子脸，一直端着。这会儿，车里全都是自己人，她当然首先要照顾一下自己的感觉了。
“你跟我来一下。”
见到自家老爸的脸色，杜历不由得有些想笑。无他，一到家，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老杜是想叫小杜去书房说话来着。但是，杜历抢先出招，把在美国给大家带的礼物拿了出来。当然了，小弟和巧姨那可是重中之重。
而有了这两个重量级的选手在一边助阵，杜历都用不着看自家老头子的脸色，一会儿教自家小弟怎么玩玩具，一会儿又告诉巧姨，这个东西该怎么用，衣服应该怎么搭配。不得不说，在穿着打扮上面，杜历实在是没有什么眼光。
但是，架不住人后世的时候喜欢看美女不是。什么叫美女？显然不是脸蛋过得去就可以成为美女的，在后世各类化妆品可是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所以穿着也就成为一个很重要的筹码了。多看美女，虽然对自己的品味没有太多的提升，但是什么是好看还是能够马马虎虎做到的。
所以，这会儿巧姨就非常开心了，在杜历的‘指点’下，一件件衣服都给试了一遍，最后才选中了一套合身的。对此，杜历也算是长出一口气，要知道巧姨光是为了换衣服上下楼梯就不下二十次了。
而在看到巧姨似乎满意了，没有继续换衣服的意思。杜天来才开口叫杜历，只不过他的脸色更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所有人，就连远在鹤镇的朱管家都有礼物，偏偏他什么都没有。
“小历，你没有给你父亲带礼物？”
不得不说，杜历他们这几代华夏人的悲哀就是，从世界的领先者沦落到追跑者。科技这方面就不说了，以前确确实实走错了路子，就得迎头赶上，其他各个方面也是如此，只能是作为一个追赶着，而没有自己的东西。
所以，自己从美国带回来的东西，家里的人都感到非常的满意。不过，这会儿巧姨也从新衣服带来的喜悦中回过神来了，也就发现了似乎所有人都有收获，唯独缺了杜天来那一份。杜历估计，也就不是自己的亲妈，所以才这么一问，若是自己的亲妈，没准儿就会挨骂了。
“嘿嘿，怎么可能。不过，我就是先不拿出来，看老头子怎么办。小健，呆会儿把给我们给老头子买的东西交给巧姨，让巧姨给老头子吧，我去了。真是的，也不知道老头子找我什么事儿。”
对于杜历的这个决定，姜永健以前当然不赞成。但是，杜历一意孤行，她也没什么办法。这会儿，听到巧姨问起这事儿，她心里不免有些惴惴。毕竟，杜历叫她姨，她心里还得当她是婆婆不是。
不过，杜历虽然有些时候，很不给老头子面子。但是，杜历还是分得清场合的。至少，有杜常生在的时候，杜历从来不做这样的事情。毕竟，从本质上来说，杜历还是一个非常孝顺的人。
他现在这么大了，又是两世为人，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给自家老子一点儿小难看，这也算是父子之间的一种斗法。但是，自己的那个小弟肯定不知道。如果，让他随时随地都能够看到这个状况，肯定会让他产生一些不好的想法。而这，显然不是杜历希望看到的。
“小健，怎么回事儿？”
以前，杜历还是少爷的时候，金巧儿可是丫鬟来着。即便是，现在升格了，成为杜府唯一的女主人，即便是杜历对她一直都是恭敬有加，但是在面对杜历的时候，也还是有些放不开。毕竟，她如果是那种精明过人，可以随时把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话，杜天来也不会看上她了。但是，在面对姜永健的时候，还是能够拿出婆婆的架子。无他，在姜永健进门的时候，她就已经扶正，在她看来，这就是名正言顺啊。
“这是小历硬要要求的，他就是说想看看，爸爸在发现没有他的礼物之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巧姨，我也劝他了，他就是不听。”
“呵呵，这父子两一个比一个倔，若是劝说有效的话，他们两以前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年的隔阂了。不过，老杜也真是的，平日里装得跟啥似的，这会儿自己儿子没给他买礼物，他那一张脸也够臭了，真是活该，呵呵。”
“嘿嘿。”
对这个话题，姜永健显然不敢接招儿，杜历是大少爷，金巧儿是女主人，他们两人有些时候可以无视杜天来这个家主的威严，开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她可不行。所以，也就干笑两声就揭过了。
“你是怎么回事儿？在美国呆得好好的，回国干什么？你不知道这个时候，国内就是一个大火炕吗？你还跳进来干什么？回来也就回来吧，还偏偏回东北。回到东北也没什么，你倒是干点儿正事儿啊？如果，你能够拉着你手底下那帮人做点儿该做的事情，我也不说你什么。但是，你却偏偏一头撞进了日本人的怀里，我就不信，你会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你知不知道，你自己进来了不说，还把你老子给带进来了，啊？”
如果说，老杜一开始就准备和杜历如此说，那实在是有些夸大了，所以不用多想，这纯粹就是老杜同志对先前一些事情的报复，一开始就端着说教的架子了。要知道，这样的架子，在杜历以前硬是要前往许家庄的时候，就很少见到了，从那以后，看杜历根本就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着。
“爸，您这是怎么了？什么把您害惨了？真是的，有那么夸张么？”
“你混蛋，这还不是把我害惨了？你知道，你老子我来奉天代表着什么吗？以后，你老子我就得给日本人办事儿了，你老子我就是汉奸了。如果，没有你在奉天，我会这样吗？啊？你说啊？”
其实，如果没有一点儿刺激的话，杜天来是没有底气如此说的。毕竟，他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就算是没有杜历这档子事情，他也得来奉天。毕竟，他要为鹤镇上的四邻街坊们着想，那些人可没少帮助自己，他可不愿意因为他的缘故，把那些人拖入没有胜算的战争当中。
“嘻嘻，您是大汉奸，我不就是小汉奸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很显然的是，今晚杜历似乎是刻意要**杜天来的极限。轻飘飘的一句话，又成功的让杜天来的火气暴涨了起来。
“你，有什么大不了的？瞧你说的这么轻描带写的，真难以想象，居然能够从我杜天来的儿子的嘴里听到这样的回答。你知道日本人做了一些什么事儿吗？一千多名普通老百姓的性命啊，他们做错了什么吗？什么都没有错，他们错就错在，是华夏人，错就错在是奉天人，所以他们得成为日本人发泄怒火的对象。你觉得，若是我们给这样的一些人卖命，其他人会如何看待我们父子？”
先前，杜天来还愤怒的大吼来着。但是，这会儿，似乎他已经气极了，难得的轻言细语起来，只不过，其中笼罩的浓浓的失望还是能够让人轻易的察觉到。
而老爸的这个表现，让杜历也有些后悔，似乎弄过火了。显然，他也是受到了自己先前的一些影响，这会儿该谈正事儿的时候，依然在和老头子嬉皮笑脸的，而且谈论的还是如此严肃的事情，这都有一些不妥。
“父亲，别人怎么看我们，我当然知道。但是，您觉得那真有那么重要么？他们怎么看就怎么看呗，有啥大不了的？只要我们自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就没什么了？”
“哈，你说得还真轻巧，你以为这是军阀混战，咱们可以想选择哪一方就是哪一方呐？这是国战啊，这是国与国之间的战斗，我们选择了站在敌国一边，你居然还说得出这样的话来，还真是让我无话可说，你出去吧，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呃，我觉得您应该想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就算是您不去当，嗯，我们姑且称之为汉奸吧，那么其他人就不当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有些人忘记了自己的祖宗，我管不着，但是我自己，我能够管得住。我告诉你，你老子我就算是来奉天了，也不准备给日本人办事儿。你也得如此，如果你坚持，那么我会登报，和你脱离父子关系。”
杜天来的话非常的坚决，这让杜历感受到了他的决心。要知道，在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还凭借家里经常进出的日本人，再加上老头子对日本明治维新的推测，以及迫切的希望日本能够帮助华夏走上相同道路的缘由而确定了，自家老头子肯定会在九一八之后成为汉奸来着。
没想到，自家老头子居然还会有如此的表现。不过，这才符合事实。毕竟，凭借老头子和日本人如此熟悉的程度。显然，如果他会成为汉奸的话，绝对会是‘风云人物’。但是，在杜历的印象里，却没有杜天来这号人物，显然他的选择还是能够站得住脚的。
“您这是典型的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做法。确实，您管住了自己，您不和日本人合作，这会使得您不会经受走上那条道路之后的良心拷问。但是，我觉得您这根本就是一种逃避，说得不客气一点儿，就是懦夫的行为，您还真是让我失望。”
如果，杜历的灵魂不是穿越者的话，如果杜历来到这个世界上，和杜天来接触的时间长一些的话，懦夫这两个字绝对不会从他的嘴里蹦出来。
但是，这些都只是如果而已。杜历虽然从心里接受杜天来这个父亲，但是一到这些时候，这种不经意间，他们之间的隔阂才能够表现出来。饶是如此，杜历依然是话语出口之后，感到了一丝后悔，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那你觉得，我引怪怎么做才算不上懦夫呢？”
不过，让杜历奇怪的是，老杜并没有如同他想象的那样勃然大怒，而是略显平静的反问过来。似乎，这才是正常的老杜，先前那一会儿的老杜，只是某个疯子附体而已。事实也是如此，老杜在杜历面前，威严那是一定的。但是，像现在这样大吼大叫的情况，还真是第一次。显然，杜历不管是怎么想的，他在把给所有人的礼物都拿出来之后，独独漏掉了老头子的那一份的举动，已经产生了结果。
“就如同我先前所说的那样，就算是您不干，有的是人会去当汉奸。当然了，这其中有的人是迫不得已，而有的人，则是真正的认贼作父了。迫不得已的还好，他们总会留有余地，但是那些认贼作父的，则会期望做出一些‘成绩’出来，好向他们的主子讨赏，这样的话，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我想您应该会想象得到吧？”
说道最后，杜历话语里的嘲讽意味儿非常的明显，语气里的嘲弄那是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而这，显然不是一个志在汉奸的人能够说得出来的。同时，也让杜天来想到了杜历以前的表现，他也不是一个准备当汉奸的人，更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有当汉奸的趋向。。.。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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