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果然如贺雨所说,仇祺第二天来了。

        他来得很早,进病房时阮久久还睡着。仇慕先看见他,他讥诮地说:“哟,我的好弟弟,这抱着的是哪位啊?”

        阮久久被他吵醒了,但没有睁开眼睛,默默听兄弟俩剑拔弩张地寒暄,开始神游。不一会儿仇慕俯身亲了亲他,让他起床去找钟管家,他坐起来,看见仇祺已经不在病房。

        他什么都没说,推门出去时看见仇祺就坐在走廊椅子上,吊儿郎当地抖着腿,见到他后斜睨了他一眼,说:“想不到啊,你爸爸能耐挺大。”

        阮久久握了握拳,不想和他多话,但是仇祺不放过他,继续讽刺,“啧啧,妈死得早,爸又是个畜生,怪不得教出来你这么一个便宜货,真是贱得可以,都被当成替身了,还往人家跟前凑。”

        阮久久咬着后槽牙,抬手甩了他一巴掌,头也不回地走了。

        仇慕听到这阵动静,下一秒就见仇祺捂着肿胀的脸走了进来。

        仇祺骂了几句脏话,踹翻了床边的凳子,喘了几口气平复下来,说:“你给贺雨的遗嘱是假的吧?”

        仇慕顿了顿,想起昨天贺雨所说,他现在要想拿回公司,除了和贺雨合作,别无他法。

        他回:“真的。”

        “你疯了吧!”仇祺怒吼一声,在病房来回踱步,“好……好……我告诉你,我也是仇家的儿子,这公司,怎么着都有我的一半,你别想独吞!”

        仇慕声音淡淡,“那时候你没抢过我,这一次也不会。”

        仇祺听了怒火中烧,抓住病床围栏使劲晃了晃,恶狠狠地说:“看来,你还是没得到教训。”

        他的语气意味深长,仇慕故作平静,问:“什么教训?”

        仇祺冷哼一声,明晃晃地威胁道:“你最好小心点,还有你的身边人,看看紧了,说不定哪天,某个人就会出什么意外,比如……车祸。”

        他说出这些话,几乎等于变相承认了他害死仇慕的母亲。

        仇慕面色冷峻,呼吸重了几分,继而又咳嗽起来。仇祺轻蔑地笑了一声,骂了一句“短命鬼”,踢开房门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他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阮久久,捧着一个保温盒,像是在盯着地面某处发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仇祺踹了踹椅子,问:“你都听到了?”

        阮久久动了动,站起来,与他擦肩而过时说:“没有。”

        他走进病房,若无其事地把保温盒放在床头柜上,拿出了汤匙。

        “钟叔煮的皮蛋粥,今天外面有点冷,秋天来得好快。”

        仇慕按住他的手,让他躺到床上,两人面对面,呼吸相闻。

        仇慕摸了摸他的脸颊,“已经十一月了。”

        阮久久眼眶红红的,像是睡不好才有,又像是要落泪了,他轻轻地说:“贺雨为什么走了,你和他说什么了吗?”

        仇慕感觉喉间卡着刺,发不出声音。此时此刻就好像几年前的重演,他不敢去赌,去拿阮久久冒险。

        他遇见阮久久时,母亲刚刚去世没多久,阮久久取代母亲,成为了他人生中的光,继续前进的信念。那时又正值仇祺被认回家里,两人为了争夺家产,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的战争。

        他从未想过仇祺会下次毒手,毕竟母亲并没有反感这位私生子,相反对他很好,怕他遭受外人太多非议,还为他举办过一场派对,向鸦城一种豪门大大方方承认他的身份。

        但是母亲去世了,因为他而死。

        他没有办法再一次承受失去至亲至爱的苦痛,假如阮久久也因此而永远地离开他,他不知以后的人生该如何继续下去。

        他可爱的omega,应该过最开心无忧的生活,被捧在手心娇宠,应该要高高在上,不必懂得人间疾苦,要有肆无忌惮做任何想做的事情的底气,而不能被牵扯进这没有硝烟的战争里。

        所以他什么都不能说。

        “没什么,只是……随便聊了聊,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相信我软软。”

        拿什么相信你的空口白话?阮久久心想,他觉得仇慕简直拿他当傻子一般戏耍。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就好像默认了仇慕所讲。

        “可不可以吃饭啦,好饿。”

        仇慕亲了亲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日子一晃而过,很快到了十一月中旬,仇慕出院的日子就要到了。

        他近来已经可以下床走动,有时阮久久会陪他在外面走廊走一走,或是去楼下小花园散步。他还是很虚弱,身上的伤口恢复得很好,但气喘成了一个大毛病,大约是阮铖扎的那一刀留下了永久性的损伤。

        阮久久时常梦见那一晚,有时听着仇慕比原先粗重许多的呼吸声,总是忍不住眼眶泛红。

        仇慕没死的消息已经在电视新闻和媒体中发酵数天,热度还是不减,阮久久每一次打开电视,都能看到仇慕的新闻。而他和仇慕本人,就好像处在风暴中心,过着平静的生活。

        这半个月里,杨崇礼几乎隔天就过来,当着仇慕的面他不好说什么,所以他常常挑晚上来,通常这时候仇慕都因为体力不支而睡着了,于是便会拉着阮久久到病房外说话。

        能劝的都劝了,利弊也都分析了遍,但不管他如何说,阮久久都不愿意和他走。

        “他救了我,我欠他的,现在走不了,至少……等他康复出院吧。”

        他总是这么说。

        “那你跟他离婚吗?他出院之后,肯定就和贺雨在一起了,我真不明白你这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

        阮久久囫囵说:“应该会吧。”

        “好,就该这样,我可以帮你久久,你不要害怕。”

        “我要回去了。”

        于是对话就这么收场,每一次都是如此。

        与杨崇礼的殷勤相反,贺雨再也没有来过医院,好像丝毫不关心,而仇慕似乎也并不在意,阮久久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直到某天,他看到了仇慕手机上贺雨发来的短信,很简单的一句话——“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累”。

        他立刻把眼睛移开了,之后没再看仇慕的手机。

        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不见面可以打电话发短信,贺雨一定在帮着仇慕管理公司,那必定是没有空过来的。

        阮久久不敢去细想自己在这畸形的关系中扮演着什么关系,好像不管哪一种情况,都为人不齿、丑恶不堪。

        同时,他也发现仇祺说得不错,自己确实贱得可以。

        此外,除去这两个人,阮久久还听耿亦说过一次阮铖的情况,他被收押在看守所里等候案件审理完成提交法院。

        “仇先生用了点人脉,打听到……打听到阮先生大概率会被判死刑,现在先生在到处找人帮忙,想着能不能至少判个死缓。还有,我去看守所见过他一次,他说他想见您。”

        阮久久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转头就去找仇慕,让他不必再费心。

        “我早就不当他是我爸爸了。”他哽咽着说出这句话,忍不住地向仇慕寻求安慰。于是这一天的晚上,阮久久鬼迷心窍,他和仇慕有了久违的肌肤之亲。

        仇慕很温柔,与之前的他判若两人,阮久久感觉自己在做一个旖旎缠绵的美梦。

        第二天醒来,他看着仇慕霸道地横在他胸前的手臂,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里,觉得自己犯下了深重的、不可饶恕的罪衍。

        可明明,他们是合法而光明正大的伴侣。

        出院那天下起了秋雨,刮过来的风刺骨的凉。

        仇慕穿着大衣,把阮久久也裹在大衣里,一路从病房到上车。车里开着暖气,阮久久很快就趴在仇慕怀里睡着了,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卧室里。

        仇慕侧躺在他身旁,拨弄着他的头发,轻轻地说:“软软,我要走了,你待在这里,乖乖的,好好吃饭,钟叔会陪着你。”

        阮久久眨了眨眼睛,想问他去哪里,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想问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之后又要怎么办,但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睛一红又哭了。

        仇慕看得心酸,劝慰他也劝慰自己,“软软,很快,一切都会好的,等我回来,好吗?”

        阮久久还能如何,只好点头,就这么看着仇慕离开了房间。

        他坚毅的背影,和他去机场那天那么相像,阮久久有一种预感,他这一走,就再不会回来。

        属于他的仇慕早已死去,或者,从不曾存在。

        傍晚时他下楼,在这幢别墅里走了走。

        这里比原来的家小一些,房间也很少,二楼有一间放映室兼书房,阮久久很喜欢里面的氛围。这里的后院很狭窄,只有两个花圃,放了一张下午茶桌,就再放不下别的东西了,他绕着走了几圈,被冷风吹得直流鼻涕才回去。

        晚上钟叔煮了些阮久久常在鹤镇吃的菜,指着一盘土豆丝说:“是先生走前切的,放得有些久了,可能口感不太好。”

        阮久久点点头,夹了一筷子尝了尝,说:“确实……有些苦。”

        苦得舌头都在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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