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准备
今年临城的梅雨季从五月初就开始，雨淅淅沥沥淋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有要停息的迹象，风裹挟来的尽是潮气，还有空调外机运作的嗡嗡声。
姜江撑着伞小心躲避着路上的水坑，还要分神去护着手里一堆快递。
她到单元楼门口的时候看见边上停着一辆搬家公司的货车，几个工作人员正聚在门口讨论怎么把大型家具运上去，调了几个方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看上去比较合理的角度，两个人吭哧吭哧扛着木板堵了进去。
她只好让搬家工人先进去，自己在外面等一会儿，她看了一会儿，决定去旁边那栋单元楼门口躲一会儿雨，伞撑了太久，她的手已经有点麻了。
“我说了不用管我，我就在这住一年，用得着那么金贵么。”
姜江伞还没收好就听见门里边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她皱了皱鼻子，抬头才看见楼梯下面靠墙站着一个男生，楼梯间没开灯，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最近的单元楼只有这一个，她也不想偷听别人打电话，只好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假装刷着视频看。
大概是短视频的魅力太大，姜江干脆靠着单元楼的大门全神贯注看了起来，直到背后被东西推了一把她才站起身，一脸不满地朝后看去。
刚刚站在里面打电话的男生站在她背后，隔着一道铁栏杆大门，姜江感觉他脸上尽是不耐烦。
“喊了好几遍了你都没听见，就在看这？”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她的手机，里面还在放着暧昧的音乐，画面上是最近很火的变装视频。
“偷看别人手机，有没有礼貌？”
姜江也没有一点被人发现自己在看帅哥视频的尴尬，抱着快递盒站直了，估摸着搬家工人已经搬好下来了，看都没看男生一眼，伞也没撑就直接跑了回去。
等她走到家门口，才发现隔壁的门开着，里面的家具摆得毫无章法，估计是有人刚搬进来，楼下的搬家公司就是这家叫的。
她把快递盒都放在地上，抽出手去摸裤袋里的钥匙，进去把伞往阳台一丢才出来拿她的快递。
但没想到门一开正好对上刚刚的那张脸。单元楼年代有点久远了，楼道里装的灯暗了大半，照在他脸上渡了一层暖黄的光。
姜江愣了一瞬，随即赶紧关上了门，又拖了旁边的鞋柜堵在了门口。
“我就是说了一句没礼貌，有必要跟踪我吗？看上去蛮正直的一个小伙，内心还挺阴暗……”
她趴在门口，从猫眼里往外探，只见那男生踏上最后一格楼梯后连看都没看她家一眼，直接走到了隔壁，随后就是隔壁门关上的声音。
姜江终于感到了几分尴尬，随后把拖来阻门的鞋柜重新挪回去，开门去拿自己的快递。
等姜江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归好类，她才急急忙忙冲进浴室随便冲了个澡，穿着t恤配大裤衩就走了出来，空调开了除湿模式，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熏香，她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上点开了自己的微信。
听障宝宝夏：“姜姜，我在网上找了一个宝贝，只要六毛钱就可以买一头长颈鹿！”
姜江嫌自己的头发太热，胡乱扎了一个啾顶在头上，盘着腿给对面飞去一个视频通话，隔壁似乎还在搬家具收拾房间，叮叮哐哐直响。
电话响了几声后接通了，那边看上去是在商场，人声嘈杂，还传来几声小孩的啼哭，夏桐的大脸怼在屏幕上，额头上冒着几滴汗，刘海湿哒哒地黏在上面。
“在干嘛呢我的宝？”
“刚搬了快递，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多尴尬。”姜江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罐气泡水，打开猛灌了一口，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我觉得这事是有点抓马了。”她最后做了个总结，“我觉得这不能怪我把人想太坏，这就是正常反应。”
夏桐把手机搁在旁边的桌子上，露出她穿着的厚重的玩偶服，姜江见此皱了皱鼻子，很不满意道：“大小姐你知道现在什么天气吗？真的不热嘛？”
“别管我，我乐意。”夏桐摸出耳机带上，“哎你说刚刚那个男生长得怎么样啊？”
“哪个？我没看见有男生啊。”
“就你说搬到你家隔壁的哪个。”夏桐来了兴致，托着脑袋又把一张脸怼到前置摄像头面前。
“哦，也就那样吧，没仔细看。”姜江揉了揉鼻子，抽了张纸擦了擦，问起刚刚她说的网上找的那个宝贝。
“哦你说那个，就是我刚刚刷到的，六毛钱的长颈鹿。”
“六毛？长颈鹿毛？”
“不是，下面评论看上去不错，听说唱跳俱佳，哎呀上班时间到了，链接发你你去看看……”对面镜头晃了晃，下一秒就挂断了电话。
手机退回聊天界面，姜江复制了夏桐给的链接，打开某橙色软件，卡了一会儿之后赫然出现一个简单粗暴的标题。
【非洲长颈鹿重1吨的长颈鹿自己走回家】
姜江一脸莫名其妙，秉着好奇心点开了评论。
“兄弟们这长颈鹿上过清北，一到家就开始狂刷题，三小时给我整个学期的高数作业给干完了！”
“小长颈鹿非常听话，每天都帮忙做家务，现在正在备战高考。”
“收到了，室友很喜欢，每天都骑着出门，威风凛凛，就是晚上睡觉呼噜声有点大，还挑食不喜欢吃西兰花。”
……
看了一圈下来她也知道了是个什么回事，就相当于一个陪聊，虽然是围绕着长颈鹿，但已经比市面上动辄三位数的陪聊良心很多了。
她评论还没看完就已经先一步下了单，这可是六毛钱的长颈鹿哎。
【您的宝贝已经购买成功】
她直奔主题，点开六毛链接的客服，当下就问。
“你好，我的长颈鹿什么时候发货。”
不得不说这家店的客服做陪聊是合格的，发过去才没几秒就有了回信。
“亲，我们的长颈鹿明天就出发了。”
姜江支着脑袋傻乐，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的戳着，“那能不能要博士学历的长颈鹿，我快升高三了想让它辅导我的学业。”
“可以的，我们的长颈鹿都是鹿妈妈带着读完博士的，学历方面您可以尽管放心。”
“它认识路吗？在路上不会饿死吧”
“不会，我们每只长颈鹿都很聪明，身上都自带果园，随时可以采摘当饭吃。”
姜江扑哧一声笑开，截了个图给夏桐发了过去，估计这会儿她还在扮演玩偶，短时间不会回消息，姜江清了后台，转回购物软件继续和客服聊天。
隔壁好像已经收拾好屋子了，已经没有搬家具的刺耳的声音，她涝过一旁的电视机遥控器，打开电视调了中央六套当背景音，想着该怎么和客服聊下去。
手机蹦出系统自带的来电铃声，“老姜”两个大字赫然在目。
“喂爸，怎么了？”
“宝贝囡，一个人怎么样，在家不害怕吧？”
姜江垂眸单手玩着自己的手指，慢悠悠地说道，“我多大人了，你们玩得怎么样？”
“还不错这地方，哎呀你妈要拉我去泡脚了，就这样吧，我们想你！”
嘴上说着想，实际上电话挂得比谁都快。
隔壁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搬东西，听上去那位男生平时估计没干过什么活，搬一样掉一半。
姜江叹了口气，暂时也没想到什么好玩的和客服聊，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六点一刻了，她打算去厨房找点什么吃的。
走进厨房把能放东西的地方看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和她厨艺水平相匹配的速食产品，平时在家她的江女士不准她吃什么零食，她找了一圈才面前找到一杯速食粥，一看保质期刚好已经过期了一天。
她无奈只好把粥丢进厨房垃圾桶，又零零散散丢了些快腐烂的菜叶，抽绳一拉打算下楼丢个垃圾，顺便去便利店买些零食。
门刚打开，一阵潮气夹杂着沿海城市特有的海腥味扑面而来，姜江的手机里弹出一条信息，夏桐给她发了满屏的哈哈哈，她干脆没理，直接摁灭了屏幕，反手关上屋门。
谁知下一秒隔壁的门也打开了，下午碰见的男生抬了只脚刚迈出来，就看见姜江站在楼梯口，他顿了一下，点了个头作照面，旋即掏出自己的钥匙给门锁上了。
姜江握着垃圾袋的手紧了紧，又皱了皱鼻子。
“堵我呢？”
男生嗤了一声，从她旁边挤了过去。
“稀罕。”
楼道本来就窄，显得那个男生身材更是高大了几分，他穿了一身简单的白t黑短裤，露出的小腿精瘦有力，又不像运动员那样的全是肌肉，反而是流畅的肌肉线条，很是好看。
姜江收回目光，慢吞吞地走下去。
一般来说是事不过三，但有些事情的确是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的。
比如姜江丢好垃圾走到便利店门口的时候又看见了那个男生，收银台上摞着一堆五金工具，他摸遍了身上所有袋子，最后空着手摸了摸后脑勺，估计是没带手机又没带现金。
她当好人当习惯了，直接走进去掏出手机给人付了钱，反正是邻居，等回去再把钱要回来也不急。
那个男生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分讶异，下意识冲她点了点头并低低说了一声“谢谢”。
姜江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回去把钱还我就行。”
姜江逛了一圈小卖部，挑了自己平时比较喜欢吃的零食，又买了几盒泡面，才提着购物篮去收银台结账，等她出来的时候意外发现门口的路灯底下站着一个本应该回家的人。
路灯撒了一片光，光晕下是扑棱着翅膀的飞虫，男生就在下面靠着，偶尔抬手挥了挥，试图赶走干扰自己的飞虫。
“杵这给小卖部老板当保安？”
姜江抱着零食袋走到他旁边。
“本来想着能赶上你结账的，没想到你已经买好了。”男生把玩着自己的手机，估计是刚刚跑上去拿下来了。
姜江也没想到他是在等自己，虽说她有助人为乐的好品质，但也不习惯被帮助的人那么特地报答她。
“那要不然去隔壁赣川湘请我吃个饭吧。”
小区楼下的店铺大多数都是住户自己开的，老板娘是个和善的中年妇女，老板掌厨，这家店姜江经常来吃，味道很不错，听说老板从川省居家搬迁到临城，所以烧的菜都是正宗的川县口味。她刚刚只是突然馋这家店的剁椒鱼头吃。
点好菜他俩找了张桌子坐，坐下之后男生拿着纸巾给桌子仔仔细细地擦了一边，直到纸巾上再也看不到油渍了才罢休，姜江倒是无所谓，随便抹一把自己看不出什么就差不多了。
“加个微信吧，反正是邻居，以后大家都有个照应。”姜江率先发话，她用筷子戳破餐具包装袋，拿出餐具一件件摆好。
男生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不得不说他的手也是顶好看的，姜江扫了码之后注意力回到自己的手上，她的手随老姜，属于上下同粗，又是短短肥肥的那种，不免感慨基因的奇妙。
老板娘端来一份辣炒白菜，又给他俩一人上了一瓶冰汽水。
“备注林沐风就好。”
姜江眉头一挑，“网名？”
“本名。”
“挺文艺的……”姜江夹了一块白菜，火候控制很到位，入口脆爽。
气氛又凝结起来，谁都没有发话，只是默默吃着桌子上唯一一道菜。
眼看拉炒白菜见了底，剁椒鱼头被送了上来，老板是个实在人，鱼头上铺满了鲜红的剁椒，令人食欲大开。
姜江这才注意到林沐风整张脸都红了个透，耳尖尤甚，像凝了两粒血珠。
“你不会不能吃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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