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常丹丹的父母在十年前相继去世，现在常丹丹的直系亲属只剩下她的丈夫韩林山和女儿韩敏。
其中一个嫌疑人死亡，需要告知家属。
周一早上，韩林山接到电话后，带着女儿一起去公安局。
韩林山今年61岁，妻子去世后，正赶上超高速发展的几年，家里资金渐渐周转起来，从小商贩逐渐做到小量贩，后来又做到柳江地区的大型连锁超市。女儿韩敏今年31岁，因为从小失去母亲，性格极其内向自闭，害怕见人，几度辍学，高中毕业后就一直呆在家里，写字画画。韩林山经常带韩敏去精神科看医生。
为了女儿，韩林山一直没有再娶，除了生意以外，整颗心都在女儿身上。
“这是杀害你妻子的凶手。”江桥的语气尽量平稳，避免韩林山太过激动，“他已经死于非命了。”
韩林山让韩敏在车上等着，没让女儿进来。
他颤抖着手接过照片，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报应，都是报应。”
多年生意场内勾心斗角的打磨，加之时间久远成为抹平伤口最好的良药，即便只是需要成为女儿坚实的靠山，韩林山都没有太过悲痛。
韩林山把照片放下，平静地问道：“我记得当年警方判定嫌疑人一共有两个？另外一个找到了吗？”
江桥心内有愧，把照片收起来：“暂时没有，不过您放心，我们会继续追踪下去，不会让您的妻子含冤。”
韩林山穿一身黑色正装，增添了他的严肃和庄重，他深思熟虑后说道：“我女儿身体不好，如无必要还请咱们警方尽可能不打扰她。如实在有需要我的地方，也请您提前跟我联系，不要在我女儿在的地方联系我。”
其心可悯，江桥折中说道：“我们尽可能不打扰您，但如果需要您和您的女儿提供相关证据和信息，还请您和您的女儿配合。”
韩林山已经站起身来，不太满意地应承道：“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韩林山带着女儿韩敏住城郊的别墅，空气清新，人烟稀少，比较安静，适合疗养。
车行至郊外的水库边，树影映照在顶窗上，也映照在韩敏的脸上。
韩敏突然说：“爸爸，我好像又梦到妈妈了。”
韩林山安慰她说：“可能是因为杀害你妈妈的凶手死了，所以妈妈托梦给你，让你放心，让你早点从噩梦中解脱出来。”
韩敏摇了摇头：“爸爸，可是我感觉我不是在做梦，我就是看到了，我看到妈妈被人用铁丝勒住脖子，然后被人从车上拖下去，被人杀死了……”
梦里的画面如走马灯一样闪现在她面前，她说不清楚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些画面离她越来越近，颜色也越来越鲜艳，韩敏惊叫一声，抱住自己的头，大声痛哭起来。
韩林山赶忙把车停在路边，把车窗打开。
他轻抚韩敏后背：“你去看过几次医生，医生怎么说的你忘了吗？她说你只是太敏感了，共感能力太强，所以你听过一遍凶案现场的画面，就像亲身经历一样。爸爸等会儿带你到湖边钓鱼，你最喜欢钓鱼，咱们钓了给湖边的猫吃。”
韩敏偎在韩林山的怀里，点点头。
每到这时韩林山就会担心，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女儿该怎么办？
——
送走韩林山，江桥就拿着秦贝贝给她的资料到刑科所，看能不能把指纹、照片和生物检材等信息做分析比对。
马小琴把照片对着灯看了一眼：“你让我从这两张照片上提取信息？”马小琴就差没把江桥强人所难写在纸上贴到江桥的脑门上，“我差点以为你是我领导。”
江桥说：“别人做不是不行，但你最能体会我的心情，我也最相信你的能力。”
马小琴地把照片收好，算是把这个活接了：“不过得等两天，这两天所里忙，欢欢又生病了，我得带她去看医生。”
“还是心脏上的问题？”江桥关心的问。
马小琴叹了口气：“上次做完手术说问题不大，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术后感染，总发烧。”
江桥说马小琴最上心，不止是因为马小琴专业技术强，更重要的，是马小琴更能理解她和杨萍之间的关系。
马小琴年轻的时候因为职业原因，总找不到的对象，父母着急上火，劝她换份工作，到处给她相亲。可马小琴的理想就是当一名法医，工作繁忙加工作性质的原因，不是对方听了直接拒绝，就是她听了对方的情况就直接拒绝。
到了三十出头，马小琴相亲认识了一个中学老师，样貌家庭都不错，但马小琴就是不来电，本来想就此作罢，奈何马小琴的父母极其满意，马小琴的妈妈几乎以死相逼。
马小琴觉得，反正凑合过日子，跟谁在一起都是过，三十多岁了，也没机会遇见真爱了，于是不到两个月就闪婚在一起。
谁知道结婚一年后，发现他竟猥-亵班里的女同学。马小琴震惊之余搜集证据把他送进了监狱，和他离了婚。
马小琴此时已经怀孕了，可她不能要这个人的孩子，于是瞒着父母把孩子打了。
也就是在同一天，柳江市发生了一起纵火案，火灾中一对夫妻遇害身亡，留下了一个才两个月大的女儿。马小琴看那小女孩可怜，就收养了她。从此和女儿马欢欢相依为命。
江桥虽然不喊杨萍妈妈，可杨萍给了她上学的机会，帮她树立了人生方向，所以在江桥心里，杨萍两个字与妈妈两个字拥有一样重的分量。
江桥没想到欢欢这么严重，忙说道：“要不你还是安排别人做吧。”
“没事，我来吧。”马小琴也拍拍江桥的肩，“不过我觉得，你是不是可以稍微放轻松一点呢。涉及到杨萍的时候你总是很紧张，这会不会影响你的判断？当然了，我只是提个建议、提个醒，具体要做什么，还是你自己决定。”
——
回队之后，江桥反复思考马小琴的话。
涉及到杨萍的时候，她的确总紧张，会被感情干扰。
马小琴不只是在提醒她要她放松，也是在让她跳出来重新审视案件。由于杨萍提出11·21案和连环杀人案可能具有关联性，从她立下积案必破的军令状时，几乎从未怀疑过杨萍的判断，以至于她的侦查方向一直是随机选定作案目标的杀人案，而较少考虑蓄意谋杀的可能性。
可是，如果杨萍的判断真的错了呢？毕竟一直到最后一份报告，杨萍自己也无法得出11·21案可与1991年的5起命案并案的结论。
不管是何种杀人案件，必须推翻重演。
江桥完全清除脑海中的所有定式，再次翻开当年的卷宗。
受害者常丹丹，遇害时28岁，结婚3年，育有一女韩敏，时年2岁。
因为做生意的关系，常丹丹的人际关系相对复杂。有各种渠道的供货商，下游的客户，以及同行的竞争对手和合作伙伴。据她的丈夫韩林山所述，常丹丹遇害半年前，也就是1991年中，他们的一批货被相熟的客户以资金不足为由赊欠提走。生意场上谁还没有周转不灵的时候，常丹丹就让老客户先拿走，等卖了货回笼资金后再还款也不迟。
谁知道老客户卖完货却开始赖账，明明有钱就是不还，这笔钱就成了一笔坏账，直接断了韩林山和常丹丹的资金链。
韩林山和常丹丹因此多次发生口角冲突，经常打架。常丹丹忍受不了韩林山的冷热暴力，为了早日赚到钱，就靠自己会开车的技能，和人合伙开出租车。
那个时候出租车刚刚时兴起来，出租车行业不够规范，经常有人跑黑车。常丹丹就是没有挂在出租车公司名下、只给车主付租车费用的黑司机。
车主也是柳江本地人，本来在乡下开拖拉机干农活，因为太苦了，就跟人一起进城打工，进城两年后和老乡一起买了一辆车干出租车生意。据车主说，常丹丹虽然胆子大，心还是很细的，从来不跑偏远地方，都是在市区跑客，不知道为什么会拉着客人到郊区的小路上。
当年吕源主要负责排查常丹丹的人际关系，就因为这一点，吕源一直坚信11·21案是熟人作案，而不是什么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再度出山的激情杀人案，也不是随机选定目标的谋财案。
吕源的重点侦查范围和杨萍不同，他主要查常丹丹身边的熟人，至少是能让常丹丹放下戒心的人。
首先是常丹丹的丈夫韩林山。他们在案发前一直有矛盾，这点韩林山自己也承认。但是，一来丈夫没必要强-奸自己的妻子，二来韩林山的dna无法与受害者体内的精-液匹配，因此韩林山很快被排除作案嫌疑。而常丹丹遇害后，韩林山便没有再娶，还将常丹丹的父母也养老送终，说明他和常丹丹之间没有不可调解的感情矛盾或金钱矛盾。
其次是常丹丹的直系、旁系亲属，还有常丹丹和韩林山的所有生意伙伴。吕源前前后后重点排查了七十多人，却没一个人有作案时间和作案动机。吕源的侦查方向好像也是此路不通。
至少在三十年后的今天从结果倒推，葛双河和常丹丹就没有任何关系。
慢着，常丹丹和葛双河似乎在什么地方有交集。
是什么呢？
一个看过很多次的画面突然映在江桥脑海中。
韩林山说，常丹丹喜欢拍照，九十年代初就有一台佳能照相机。江桥连忙翻开吕源整理的常丹丹的一本相册，发现在一页写着秋不能寐的相簿上，贴着一张常丹丹的照片，正坐在水库旁的一块大石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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