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 第一神捕

“卓大人。”

        昏暗的屋内并未点灯，也并没有过多摆设，只是放着一排的桌子，每张桌子上都用白布盖着。

        少年苍白的右手执着一盏油灯，他的面色也是苍白的，光晕晕在他脸便一侧有一种红晕的错感。

        少年轻轻咳嗽了几声，将油灯朝后一放，便立刻有一双手去接住油灯。

        少年解开自己身上的灰黄色披风，便立刻有人将披风接住，随身侍奉在一边。

        少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却脸色异样的苍白，连嘴唇也是没有血色的，身材消瘦，又面带病态，似乎身体不太好。

        “咳咳咳……咳咳咳……”少年忽然不停的咳嗽，好像随时都会晕倒一样，惨白的脸上因为咳嗽泛起两团红晕。

        “卓大人，这种小案子，还用得着您亲自出手，交给在下就是了。”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官府打扮的人，是此处的仵作。仵作的年纪看起来比这个少年的年纪大了起码二十岁，态度却毕恭毕敬。

        “凡事涉及人命的案子，怎么能说是小案子。”

        “是，大人说的是，只是大人身体一向不好，属下实在是担心……”

        “没事的，我既然来了，自己是能撑得住。”卓黎笙走到铺着白布的桌子前，“哪个是今天洛家刚刚送来的？”

        “就是这个。”仵作指了指最靠外面放的这一张桌子。

        卓黎笙捏起白布一角，轻轻把白布掀起，里面躺得便是洛轻韵的尸体。

        洛轻韵此时死去还不超过十二时辰，虽然面色发青，却并不可怖，更没有尸斑或者发臭的迹象。俨然如同睡着了一般。

        “可惜了，如花一般的年纪就这么死了。”仵作叹了口气。

        卓黎笙带上手套，轻声道，“生死有命，有什么可惜的。”

        这话说时声音极轻，双眸看着尸体，更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

        “年纪，身份，案发情况都记录下来了吗？”卓黎笙看向一边的一个捕头。

        “死者是镇国将军府五小姐洛轻韵，年龄十六，死因是内脏被震碎而死，当时在场的除死者外只有两人，是镇国将军府的四小姐洛轻倩和嫡长小姐洛轻挽，二人皆互相指正对方是凶手。”

        “嗯，我知道了。”卓黎笙点了点头，手在尸体腹部轻轻摁了摁，又检查了周身四肢，和头发。“在不开膛的情况下判断确实是内脏击碎而死，身体上除了有几处不致命的淤青，也没有别的伤痕，更没有中毒迹象。”

        “是啊。”仵作道，“大人来之前，小的已经和徒弟一起检查过了一遍，死者家属明确要求不能开膛，不过即使不开膛，也能确认了。”

        卓黎笙皱了皱眉，“这案子看起来实在是毫无线索。”

        卓黎笙用手捂住嘴，轻轻咳嗽了几声。这案子看起来没有任何疑点，怎么看都是一桩普通的失手杀人案，即使要查又能查出什么。

        可一个时辰前墨澜寂却穿着便装到卓府，请卓黎笙出山查这么一件案子。

        卓黎笙曾经是名震四国的京缉捕头，被称为第一神捕，只是这第一神捕却不想人们想象的那样武功高强，追个犯人能飞来飞去，而是一副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羸弱书生的样子。

        卓黎笙祖上男子代代都是捕快，到了他这一代偏偏就只有他一个男丁，不管卓黎笙的父亲纳多少房妾，不管卓黎笙祖母如何求神拜佛，卓黎笙仍然是没有兄弟姐妹。

        卓黎笙出生时早产，八个月便生出来了，身体一直不好，不能习武，更不能修行，家中叔伯皆因为追捕逃犯而死，卓黎笙父亲那一辈便只有卓黎笙一人。身体羸弱，又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于是卓黎笙的父亲和祖母便想过让卓黎笙不要再干捕快这一行了，只是卓家是世代捕快世家，卓黎笙从小耳濡目染的就是那些办案的事，也不知道是天资聪慧还是自学成才，卓黎笙十四岁时去燕平读书时竟破了当时一起连环杀人案，一时名动天下。

        后来又不靠卓家势力，不靠官府关系，独自一人破了十几起大案，当时的皇帝还是墨麒羽父亲墨凛熙的父亲，也就是墨澜寂的父亲英宗皇帝。英宗亲自封他为六城巡按使，又赐他第一神捕的名号，于是卓父便只好让儿子子承父业了。

        卓黎笙从前办的都是大案要案，要么就是匪夷所思的怪案，这还是第一次接一件这么普通的案子。只是摄政王亲自上门，卓黎笙怎么也不好拒绝，他与墨澜寂其实也是旧识。

        卓黎笙虽然看起来只有二十岁的少年模样，其实他比墨澜寂还要大三岁，他已经三十一岁了，只是完全看不出来。皇甫少逸曾经开玩笑说卓黎笙驻颜有术，是不是有什么秘方，卓黎笙也只是笑笑。

        “在下听说罗刹国有一种驻颜丹，只是药方失传已久，没有人能炼出来，卓兄是不是有这个方子？要知道小弟对丹药之事是最为上心的，若是卓兄有这个方子，小弟一定不惜千金万金！”皇甫少逸语气倒是半开玩笑半认真，让卓黎笙看不出来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小弟哪有什么驻颜之术，只是老天爷给饭吃罢了。”卓黎笙说的没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拥有二八容颜，并且卓黎笙也说对了，他在没有任何保养的情况下，十年后，也就是四十岁时，依旧容颜不变，但那些都是后话了。

        墨澜寂对什么驻颜术完全没有兴趣，只是他怀疑卓黎笙容颜不老是因为修为高深，要知道若是能修得半仙之体，便可以容颜不老。墨澜寂是对修行感兴趣的，半仙之体，别说是墨澜寂，如今四国恐怕还没有一个人能修行之此。因为这已经完全不是资质的问题了。

        但在墨澜寂一番探查之下，他发现卓黎笙毫无修为，连杀只鸡都费劲。便也只能觉得是老天爷垂青罢了。

        墨澜寂与卓黎笙初次认识是在冀州，大约是十年前，英宗在位的倒数第三年，墨澜寂还是皇子的倒数第三年。墨澜寂与皇甫少逸去冀州办事，行至一处破庙，便听见里面有打斗的声音。

        墨澜寂本不想多管闲事，只是里面有人呼救，便进去了。

        破庙里，一个少年面色苍白，衣衫凌乱，衣服上已又十几处被划开的地方，连袖子都被扯去一只。而一群人将他围住，皆手持刀剑。

        墨澜寂救下了卓黎笙才知道，卓黎笙办案追踪犯人至此却中了圈套，自己毫无反抗之力，差点就被杀人灭口，幸亏墨澜寂救了他。

        “你既不会武功，又没有修为，何苦逞强去办案，我能救你一次，怕救不了你第二次。”

        墨澜寂如此说，卓黎笙只是笑笑，道，“你能救我一次，我依然是感激的，哪里还奢求你救我第二次。既然阁下救了我，卓某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日后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说便是了。”

        墨澜寂道，“我要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帮什么忙？”

        卓黎笙却没有回答。

        十年里墨澜寂确实没有找卓黎笙帮忙，虽然两人也见过不少面，只是今日墨澜寂忽然便装而来，那时卓黎笙正在睡午觉，便被墨澜寂拉了起来。

        卓黎笙答应墨澜寂办这个案子，并不是因为他是摄政王，而是为了还十年前的救命之恩。

        初时当听到墨澜寂的要求时，卓黎笙以为是因为洛轻挽是墨澜寂妃子，所以墨澜寂才想救她。

        卓黎笙检查完尸体后，便对一旁衙役道，“刘大人可在后衙？”

        “在。”衙役道。

        “嗯。”卓黎笙并没有说什么，便离开了小屋，刚走出屋子，便有一个男子追了过来，将卓黎笙的披风披在他身上。

        “大人，如今还是四月份，还有些凉，注意身体。”男子语气尊重，眼中尽是关怀之意。

        “嗯，我知道了。”卓黎笙道。

        这个男子是卓黎笙十八岁时，在常州办案时捡到的，那时这个男子只有八岁，全家被冤杀，幸好奶娘将只有八岁的他藏到院中枯井中才逃过一劫。

        男子名叫厉轩，厉轩那时只有八岁，不明白为什么全家被杀，只是害怕，忍饥挨饿，又受尽苦楚，只想替父母报仇，直到后来遇到了十八岁的卓黎笙。

        那卓黎笙已经是大名鼎鼎的神捕了，厉轩只是个孩子，找了不知道多少衙门都没有人受理，投告无门，只能求助与卓黎笙。

        卓黎笙便查明真相，替厉轩全家报仇，厉轩感激卓黎笙便要留在他身边，哪怕做一个下人也好。

        卓黎笙本是不愿意的，可是后来觉得这孩子也是可怜，无依无靠，家中没有什么人，就收留了下来，这一收留便是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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