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旧忆

待把定国侯和长公主送走后，都珩看着满脸春风的纳兰泱，这才疑惑开口道：“你同我娘说了些什么，这么高兴？还有，你眼角怎么会有泪痕，什么事能让你洵王殿下喜极而泣啊？”

        纳兰泱拉着都珩坐下，他不知从哪儿顺来了一块沐巾，轻柔的替都珩擦着头发，“不告诉你，这是我同你娘的秘密。”

        都珩背对着纳兰泱，也看不见他此时脸上更甚的笑意，“我觉着你跟个孩童一样，我猜猜应当是我娘说给你做吉祥果子送来，是吧？或者是让你去侯府吃个三天三夜？天天给你做点心？”

        纳兰泱停下手里的动作，将头靠在都珩肩膀上，“你怎么知道？我们家洵亦可真是天上地下第一聪明的孩子。竟然连这种事都知道，太不可思议了。”而他心里却暗自发笑，只有都珩这种小白花，才会觉得自己会因为一盒吉祥果子喜极而泣。都珩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在他这里只当纳兰泱是孩童心性，毕竟没想到堂堂洵王殿下竟然会对甜食拔不动腿。

        都珩轻轻扭头，差点碰上了纳兰泱的唇，他连忙推开纳兰泱，“帕子给我…我自己擦，你快去沐浴…”

        纳兰泱只当是都珩是被自己夸的不好意思了，也没注意到自己差点和都珩亲上了。“行行行，那你记得擦干头发早些睡了。”他站起身，推门往浴池走。

        到了浴池后，他脱衣靠在浴池边，水温正合适，纳兰泱的思绪渐渐飘远，回到了他儿时在宫里的时候。

        那时他才刚满过六岁的生辰，就经历了父母双亡的悲剧。他外公邓国公想要接他回邓府，但是元正帝以纳兰泱姓纳兰，是纳兰皇室血脉这一说辞拒绝了邓国公的奏请，将他接到了宫里。

        元正帝待他其实是极好的，不管什么新鲜玩意儿都先想着他，各种吃穿用度拨给他的都是最好的。但是始终没有办法能够弥补纳兰泱心里缺失的那份亲情。

        那时的他孤僻不愿意同任何人交往，只有伊兰殿的下人是他偶尔会说说话的对象。其实他还有个挚友，是太子的哥哥，名副其实的大皇子。那时的大皇子总来伊兰殿找他，和他一起偷溜去御花园玩，陪他一起上下学一起用膳。太师眼神不太好，他们总是想法子去戏弄太师。

        大皇子天资聪颖，本来太子一位应当是他的，他也是皇后嫡子。可是后来有一次他们去御花园玩的时候，一起在太和池看锦鲤，大皇子的玉佩掉进了池里，急得他直跳脚。纳兰泱二话不说翻身跳进了太和池，刚找到挂在池内假山底的玉佩时，听见噗通一声，才发现大皇子也掉进了池里。

        大皇子在水里扑腾，嘴里还不停的叫着：“阿泱！阿泱救我！阿泱！那两个…两个…太监…把我推下来了…”

        纳兰泱急忙游到他身边，将他拽到岸边，那跟着他们的两个太监已经不见踪影了。纳兰泱脱力，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他已经躺在了伊兰殿的床上，大皇子的娘，当今皇后，他母亲的亲妹妹，战战兢兢的告诉他，大皇子没了。

        那一刻他如被雷劈，抱着皇后哭的死去活来，直到哭到睡去。而皇后不仅要经历丧子之痛，还要担心她姐姐唯一的孩子会不会也出什么意外。

        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对自己好的人都会离他而去。

        元正帝大怒，誓要将害他和大皇子的歹人抓出来。

        纳兰泱就这样跟着大理寺的人，每天都一直在犯人中认人。直到找到了那两个小太监。年龄和他还有大皇子一般大，却被判凌迟，诛九族。可是他知道，两个太监只是替罪羊，真正的幕后凶手没有找到。不过找到了又如何，他的阿越也不会再同他一起玩耍了。那也是他第一次见识到，皇宫这个四四方方像个盒子的地方，抬头遍地都是光，竟然有这么多黑暗地方。

        后来纳兰泱便换了一个模样，变得活泼开朗，不管什么人见了他都会说一句，洵王后继有人啊。他也不负众望，文武双全。

        他第一次见都珩的时候，他那时已经九岁了。正是燕赤十三部首次被击退，定国侯回京，他一眼就看见了躲在长公主身后的都珩。那时的都珩才七岁，胆子很小，看着这么多人，哭唧唧的只会喊娘。

        纳兰泱觉得他生的可爱，看着他那副模样好生怜爱。

        后来都珩也同他一起在宫里上学。都珩生的像个白瓷娃娃，脸上带着婴儿肥，只要一哭眉毛就会变红。所以那时同他一起上学的同僚们都喜欢逗都珩玩儿，都珩也只会气鼓鼓的把自己气哭。

        那天不知道为何，都珩眼角带着泪找到了纳兰泱跟前，“洵王世子，你快去看看…他们…他们…”

        纳兰泱见都珩气喘吁吁，忙安慰道：“你别急，说不清楚就别说话了，缓缓，他们在干什么你带我去看看。”

        都珩点了点头，然后便领着纳兰泱到书院外的树下，纳兰泱走进一看，发现以瑞王为首的一群人围着只白色斑纹小猫，正拿树枝和石头欺负它。纳兰泱本不想管，但是看着掉眼泪的都珩，还是于心不忍。

        纳兰泱伸手拍了拍瑞王的肩膀，“三皇子，你们在做什么啊？”

        那时的瑞王还未封王，纳兰泱拍的他一个激灵，他见是纳兰泱，松了口气，“阿泱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太师来了。你看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捡到这只猫，可好玩了。”随后他便将手里的树枝递给纳兰泱，“快，你也玩玩。”

        纳兰泱勾起嘴角，将瑞王递给他的树枝折成两半丢在地上，“有没有点良心啊，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讨厌。”

        瑞王见他这般行径，气不打一处来，“纳兰泱，你什么意思？你说谁讨厌？你一个洵王世子，也敢和我三皇子叫板了？”他伸手提住小猫的脖子，就要往地上扔。

        纳兰泱一个手疾眼快，直接给了瑞王一拳，“怎么？你三皇子这么没有同情心，说出去也不怕我皇叔罚你？”

        瑞王被打的左脸就泛起红肿，他将猫递给身旁的跟班，正准备还手，却没想到纳兰泱一个闪避让他落了空，他恼羞成怒道：“纳兰泱！你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就是因为没人教你，你出手才这么野蛮是吧？只会抢人家父皇的小畜生！”

        纳兰泱其实听这些话听的多了，他也不还口，只是笑着看瑞王还能骂出什么更脏的。

        却没想到都珩拿起桌上的书，就冲瑞王打去，手里也不停歇啪啪给了瑞王一个巴掌。“向…向世子道歉！”

        纳兰泱和在座的人都惊落了下巴，纳兰泱心里想的却是奶团子竟然会打人了！而且竟然还是为了帮他出头。

        他心里一股暖流流过，他虽然确实是习惯了这些恶言恶语，不过都珩是第一个替他出头的人。

        都珩接着道：“你还好意思说你是陛下的皇子…陛下才不会教出你这样的儿子！”

        瑞王摸着被打红的脸，手指着都珩，“好啊你！他纳兰泱敢欺负我，你个定国侯世子算什么东西？都敢和我动手了？”

        都珩在边境长大，也是个小练家子，几下就把瑞王打的哭爹喊娘。

        纳兰泱插着手，嘴角带着笑，“行了三皇子，把猫给我，你要是气不过，有本事去告诉皇叔，我看看你虐猫在先，还口出成脏，我倒想看看皇叔会不会主持公道。”

        周围的人都是些官宦子弟，天潢贵胄他们都不敢招惹，所以也没人拉架。

        李润兮从瑞王跟班手里抢过小猫递给纳兰泱，而瑞王一群人灰溜溜的就走了。

        纳兰泱接过小猫递给都珩，“猫我就送你了，我住宫里，没地方养。你带回侯府去，姑姑应当很喜欢它的。”

        都珩感激的接过小猫，“谢谢世子哥哥。世子哥哥，你不要把那些坏人的话放在心上，我的父母亲很好的，他们也可以是你的父母亲，你不要轻贱自己，任由他们胡说八道。这个世上爱你的人太多了。”

        都珩的话说到了纳兰泱心里，纳兰泱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调笑道：“那你爱我吗？”

        都珩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不管多久，我都会一直爱世子哥哥。”

        纳兰泱现在细想，也许自己对都珩，就是从那时情根深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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