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雾起
赤水深处，小化雾草抱着自己茎干，用大芫花将其顶端包裹起来，心疼自己的已经离它而去的尾巴。
它没有发现，在它的身后，一条巨大的鱼正向它缓缓游来，那鱼通身火红，身躯上有缕缕黑色暗纹，几乎与赤红的江水融为一体。
大鱼鱼目无神，却好像知道小化雾草的位置似的，游得缓慢，却目标明确。
它轻轻摇曳着鱼尾，不久就游到了小草的身后。
那大鱼动作极慢，它轻轻张开鱼嘴，吐了一个晶莹的泡泡，这泡泡飘飘荡荡，猛地将小化雾草包裹了起来。
“哎呦。什么东西！”
小草被困在气泡之中，也顾不上再感伤了，忙伸展开枝叶茎蔓，拍打气泡的周壁。
泡泡虽只有薄薄一层，却仿佛一堵坚硬的厚墙壁，任凭小草如何拍打锤击都不见有丝毫破裂的迹象。
“无欲无念，凝心修炼。”
小草拍打得正起劲，突然闻得一句浑厚缥缈的声音，悠悠荡荡地好似从四周徐徐传来。
在水面之上，波涛汹涌的赤水也因这句话而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唔，好困啊。”
小草遇见此事多少有些害怕和恐惧，但心中更多的是一丝丝隐秘的刺激感和兴奋感。
它长到这么大从未真正遇到过危险，初生牛犊不怕虎，如今被困，冒险的新鲜感与期待竟压过了面对危险的恐惧。
小化雾草本在气泡中生龙活虎，精神头十足，折腾来折腾去。
可那句“无欲无念，静心修炼”一响，它仿若听了静心梵音亦或是催眠曲一般，恍恍惚惚，颇有困倦之意。
“化雾神草，赤水之灵。”
“三焚根脉，灭兆吾身。”
“通烛灵血，不冲沉徊。”
厚重玄妙的净化之声从四周悠悠传来，小化雾草一句也听不真切，却不知不觉间将每句话都记在了心里。
“孩子，睡吧。”
终于，在大鱼的一声“睡吧”中，小化雾草陷入了沉眠，对周遭之事可谓是万事不知了。
————
三日之后
天空中飘来一朵五彩祥云，虽是日中时分，这祥云却映出了漫天的绚烂色彩，美好神圣。
与空中的奇美景色不同，原本就汹涌的赤水更加激荡，那水浪一浪推击一浪，一浪更比一浪高，浪浪堆积，终于，掀起了滔天巨浪。
巨浪引着江水冲上了两岸的阴川林，大水漫岸，卷倒了大量树木，不少栖居两岸的动物无端遭此横祸，只好率领一家老少登上钟山避祸，但更多的动物根本来不及逃跑，霎那间便被巨浪吞没了。
在赤水之滨镇守的龙族将士见此情景，忙去钟山守将龙柏处报告此次异象。
“报告将军，赤水突然泛滥，两岸已有不少生灵被水淹没！”
“什么？赤水泛滥，速去禀报族长。”
“将军，族长三日前遭受雷刑，还未恢复，这——”龙柏身边一副将提醒道。
“元简小将说得对，将军，赤水突然如此汹涌，着实不寻常，娘娘已经归来，该速速禀报娘娘才是。”又一副将建议道。
“娘娘？什么娘娘，我们的娘娘是非不分，奸邪不明，赏罚不公，对我忠厚仁义的族长施如此重罚，此事何必上报？”
龙柏是一位忠勇之将，却有勇无谋，他所效忠之人是三万年来将他一手提拔上来的白龙族族长，此番族长受此重罚，他心中多有不服。
“将军！娘娘行事自有道理，我等怎可置喙，惩罚两族族长是从大义出发，看重的是我龙族的威严啊！”
“娘娘刚一归来便杀鸡儆猴，重罚我族族长，是对我龙族将士的不信任，你休要多言，快随我速去赤水！”
“是！”
小将不再多说，出了守将大营，点齐了人马，随龙柏来到了赤水之滨。
赤水两岸已是一片狼藉，树木东倒西歪，树枝树杈四处斜插，残留在树枝上的树叶被江水打得透绿，但也是颤颤巍巍，没了往日的鲜活。
两岸的动物们更是可怜，四处可闻受伤的小兽们凄厉的哀嚎，也有小兽因家人被水冲走而四处呼号，躲过一劫的动物们互相搀扶，舔舐伤口，惊魂未定。
此处全然是一副受灾后的凄凉悲戚之景。
烛阴目睹了整场灾难，她没有丝毫动作。
她那淡淡的目光落在了方才巨浪冲击的中心，也是受灾最重的一片地界。
原来生长在此处的树木早已被江水卷带而起，不见了踪影，光秃秃的大地之上只余一株泛着润润红光的仙草。
它很小，也很稚嫩，整株仙草一动不动，而在仙草之下，一只雪白的小毛球挣扎要从将它压得死死的枝干之下钻出。
“赤水之灵，化雾神草。”
烛阴缓缓开口，念出了与方才大鱼说得一样的话。
“赤灵，何在？”
话音刚落，赤水之中的那条赤红的大鱼在水面上一跃而出，打了个漂亮的鱼挺，他未落回水面，转而化为人形跪倒在烛阴的面前。
原来是位颜色艳丽的男子，一身红衣，眉间还有一抹火红的印记，美中不足的是，双目虽大却无神，只能直溜溜地瞪视着前方。
“赤灵参见娘娘。”
大鱼目光呆滞，对烛阴行礼。
“将此处恢复原先的模样。”
“是。”
赤灵起身，一跃回到赤水之中，不一会儿，赤水再次翻滚，大水漫岸。
与前一次不同的是，这次江水退去之后，两岸竟恢复了原来生机勃勃的样子，鸟儿叽喳鸣唱，小兽到处打滚嬉闹，阴川林中的叶片虽不鲜亮，却可坚韧生长。
不幸殒命的生灵也纷纷回归，他们好像忘了刚刚发生的祸乱，如往日一般无忧无虑，自在快乐。
“拜见龙祖娘娘。”
龙柏等人刚到此处，便发觉了烛阴在此，也亲眼见到了赤灵的所为。
“娘娘，末将有一事不明，请娘娘解惑。”
龙柏跪在地上，直视着烛阴，眉头紧蹙，双手紧握在胸前，他并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两位副将就跪在他的身侧，他们明显能感受到主将对龙祖的不敬，不禁冷汗连连。
“说。”
“末将请问娘娘，您既然在此处，为何不出手阻止赤水之祸，反而放任赤灵为祸此处生灵？”
龙柏心中无比愤怒，这些生活在赤水之滨的生物虽不是龙族，可生活在钟山，也算是娘娘的子民，娘娘当真是毫无怜悯之心，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家人离散，经受生离死别之苦。
“本座行事，何须对你解释？”
“尔等退下。”
“是。”
龙柏哪里服气，内心愤懑更甚，但迫于烛阴威势，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只能与众将一同黯然退下。
“拜见龙祖娘娘。”
地上的小化雾草悠悠转醒，化作人形，规规矩矩地向烛阴行礼，它少了几分原来的活泼与可爱，多了几分沉着与冷静，行事做派和她如今一个五岁女童的样子颇为不符。
“启禀娘娘，化雾已借助赤水之力继承了血脉力量，如今它体内有了化雾一族的传承之力，已可在娘娘面前效力。”
赤灵继续解释道：
“只是，这株化雾草看似正常，却与先前的雾凌上仙颇有不同，它化形之日过早，治愈与破坏之力不足，至于其他方面，望娘娘见谅，赤灵能力有限，无法参透此草的内中玄机。”
赤灵低头请罪，烛阴颔首，道：“本座知晓了。”
烛阴将小小女童召至跟前，道：“小草，今日，本座给你赐名为‘雾起’，因雾凌之事，你方可现世，此时障雾四起，万事不明，望你可助本座破解谜团，得窥真相。”
“雾起多谢娘娘赐名。”
小女孩一本正经的样子与之前判若两人，但也更值得信赖。
“雾起，本座此番要到人间中州地界处理我族事务，找寻雾凌上仙，你便随本座同行罢。”
“雾起遵命，誓死追随娘娘。”
烛阴挥手，将小女孩化作草木形象，塞入袖中，取了其茂密柔软的毛球留在手中揉捏把玩，一边道：
“本座回归，万事该休。”
“如今东荒之地大事已了，日常事务继续由青龙、白龙两族族长代本座处理，本座即刻便要前往蛟龙地界，料理该办之事。”
烛阴手上动作轻柔，面上之色却如那日惩治两族族长一般，既威严又夹带一丝恼怒与愤恨。
“臣等谨遵娘娘法旨。”
随后赶到的龙族众臣领旨，拜送烛阴与雾起一起呈追花剑向中州方向去了。
————
中州大陆元成森林
姜子息安坐在小院的竹椅之上，摇摇晃晃，闭目养神。
在他身前，万亩良田种满了仙草灵药，在他身后，几间小竹屋矗立在参天古树之下，苍翠挺拔，还散发着阵阵竹子的清香。
此处是中州之心脏——元成森林的中心地带，因多有妖魔精怪肆虐，鲜有修仙者敢涉。
娘娘初到人间，正好此处休憩整理一番。
想到烛阴，姜子息伸出手指，掐指一算，明日便是第五天了，不知娘娘何时能到？
正在思索之时，一把缀满鲜花的粉色神剑自天边飞来，上面所立之人，正是他所思所想的烛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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