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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毒


  乔灵儿神色一僵,从宗政熠身侧看去,赫连非焱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后方。

  赫连非焱的视线从乔灵儿身上一扫而过,眼底带着一抹笑意,却在看向宗政熠时烟消云散。

  刻意换上的担心的表情,在看到宗政熠那苍白的脸时讶异问道:“熠,你怎么了?”

  宗政熠本就无力站起身,却还是硬撑着站了起来,乔灵儿没法,只得扶着他,加上那苍白的脸色也着实让人在意。

  “太子,相公他喝醉了,不知妾身是否可以带他先行离开?”乔灵儿看着脸色难看之极的宗政熠征求赫连非焱的意见,虽不知那百年清酒究竟有何厉害之处,但此时看到宗政熠的样子也着实吊起了一颗心。

  赫连非焱眼底凌厉一闪即逝,转而有些为难的道:“宗政夫人,此乃皇宴,怕是……”

  “可是……”乔灵儿才想说话,手已然被宗政熠握住。

  宗政熠淡笑着对赫连非焱道:“太子不必为难,宫中礼数微臣明白,内人只是担心微臣身体,对宫中礼数还不是很知晓,并无藐视礼数之意,还请太子切勿怪罪。”

  飘然的话语在这微风徐徐之时显得有些暖意,当然,是乔灵儿觉得温暖;而在赫连非焱,他的心底却是越来越冷。

  乔灵儿不知,宗政熠却不会不知。在皇宴上先前离去是对皇帝极大的不尊重,若是严重必当是杀头之罪。这一点,宗政熠忘记与乔灵儿说了。

  人情世故赫连非焱还是懂的,他自然不会将自己心里所想体现在自己脸上。

  当下爽朗的道:“尊夫人只是担心丞相身体,本宫又岂会怪罪?”

  “不知太子找微臣所为何事?”宗政熠近乎将身上一半的重量都压在了乔灵儿身上,双手也愈发冰冷。

  其他人无所知,但乔灵儿清楚。尤其宗政熠握着她的手,那力道,就像是在承受着无比沉重的痛,让她不得不在意。宗政熠本是好强之人,若是他会支撑住自己,断然不会让他那般压着自己。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父皇让本宫来问一问丞相,镇南大将军考虑好了没有!”赫连非焱轻佻了眉。

  “太子……此事,恐怕应该去问微臣大哥,大哥的终生大事,微臣这做弟弟的岂敢做主?”宗政熠眉峰微拢,淡漠的答复。

  “自古婚姻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烦请丞相问一问老相爷再做定夺。”赫连非焱略微狂妄的道。

  赫连非焱的话乔灵儿很耳熟,为什么呢?因为当初武帝去乔家的时候就是说的同样的话,果然,赫连非焱和武帝是父子,一样的唯我独尊,一样的……下贱!

  “微臣遵旨。”宗政熠微微躬身,却差点没有站稳。

  “相公,你怎么样?”乔灵儿急忙扶着宗政熠站好,满脸焦急。

  “别担心,我没事……咳咳……”宗政熠话未说完已经轻咳了起来。内府之中,就像是海上狂风一般,翻江倒海,倍感难受。

  赫连非焱轻佻的看了宗政熠一眼,“关心”的道:“丞相身体不适,回府后可要好生调养。”

  “多谢太子关心……咳……”宗政熠逞强的回复。

  “如此,本宫就不叨扰了。”赫连非焱说着视线从乔灵儿身上掠过,嘴角勾起了一抹斜斜的弧度,在转身之际又转过头道:“还有半个时辰宫宴就会结束了,这半个时辰真是难为丞相忍一忍了!”

  宗政熠点了点头,乔灵儿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银牙咬的咯吱咯吱的响。愤愤的看着赫连非焱离开的背影,恨不得上前将他乱刀砍死,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的让她怒火冲天。

  “不要冲动……”宗政熠一把抓住了乔灵儿的手臂,无力的坐了下去。

  乔灵儿一惊,赶紧扶着他坐下去,“宗……”

  话未出口,就见宗政熠一小口的血吐了出来,在她要叫出声时又突然的捂住了她的嘴,对她摇了摇头。

  乔灵儿定定的看着宗政熠,心中有一股火焰想往上窜,而眼睛里,却有了酸涩。

  “再坚持一会,好吗?”宗政熠轻声道,仿佛风一吹,就能够将他的声音吹散。

  望着眼前的男人,乔灵儿轻轻地拿下来宗政熠的手,咬了咬下唇,将眼底不知为何想要流下的眼泪逼了回去。

  取出手绢,轻轻地替他将嘴角的血拭去,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宗政熠看着忍耐的她,心中又何尝舒服?如果不是情势所逼,他一点也不想让她来到这危险的宫中,只想好好的守护她……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他当初承诺需要保护的人,更是因为她是在某个时刻已经进入他的心中的人!

  此举没有让前面的人看到,看台上大多数的人也都只是看着戏台上的表演,皇子皇女看着那些新颖的戏剧杂耍,有心之人却是将目光落在了看台之下位高之人身上。

  例如:监视着他们的人;又如:赫连非焱;再如:武帝、赫连非瑜……

  这半个时辰简直就比过了一年还要长,乔灵儿从未有那一刻像这半个时辰内那般希望时间过去。

  等到终于散席的时候,人群流散,乔灵儿是最后扶着宗政熠离开的,她很想问他,为什么他吃了醒酒药还会是这个样子?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赫连非焱站在遥远的地方看着乔灵儿和宗政熠相携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了讽刺的弧度。

  宗政熠,我把你当成朋友,可是如果你还是那般固执,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公子,夫人……”在宫外等候的月影和青叶,在看到被扶着出来而且脸色苍白如死灰样的宗政熠时,两个人的心都被提了上来。

  青叶连忙过去扶起了宗政熠,“夫人,公子怎么了?”

  “先把他扶上马车。”乔灵儿松开了咬着的下唇开口,声音冰冷,却带着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颤抖。

  青叶和月影对视一眼,两人合力将微微有些昏迷的宗政熠扶上了马车。

  待乔灵儿也上了马车之后,青叶和月影也坐到了前面,青叶说道:“夫人,我们先送公子去看大夫……”

  “回府!”低低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截住了青叶的话。

  “公子?”月影掀开马车帘探入脑袋,满脸担心。

  “宗政熠,你现在……”乔灵儿也才开口,就被宗政熠那坚定的眼神给驯服了,只转过头对月影道:“听相公的,我们先回府。”

  看着一脸坚定的乔灵儿,月影拧紧了眉头,后才用力的点了点头,与青叶对视了一眼,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后驾起了马车。

  “宗政熠,那两杯酒到底有什么问题?”乔灵儿眉头紧蹙,沉声问道。

  宗政熠倚在马车靠背上,缓缓的坐直了身体,在短暂的休息之后才睁开了眼睛。

  与之前那虚弱无力的样子不一样,现在的他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糟糕了。

  “你……”乔灵儿诧异他的突然的转变。

  宗政熠微微一笑,道:“不用担心,我没有大碍。”

  “可是你之前……”这个样子的宗政熠虽然看起来真的好多了,可是脸色却依然苍白。

  “皇上想要我这样,我必须让他看到。”宗政熠轻声解释,顿了顿,又道:“对不起,灵儿,让你担心了……”

  听到他的解释,乔灵儿竟然没有被欺骗的火大,反倒是知道他没事之后松了一口气。

  然而在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那吐血又是怎么回事?”那是真正的血,而且似乎并不是偶然。

  宗政熠笑容微敛,不知如何该跟她解释。

  精明如乔灵儿,宗政熠的沉默和闪躲却让她有了定论:“还是因为那两杯酒是吗?准确的说,是因为我的那杯酒对吗?”

  闻言宗政熠眼中不由闪过了讶异,又见乔灵儿拿出了一只酒杯,诧异更浓。

  “这是我回到朝阳殿找到的酒杯,是我给我准备酒的杯子,如果你不想承认,我也会自己去寻找答案。”乔灵儿声音中带着更深的冷意。

  宗政熠轻扣住了乔灵儿的手腕,微微笑道:“灵儿,所有的杯子都一样,而且……这只酒杯也不是你的。”

  “不,这只酒杯是当时我面前的杯子,我认识上面的纹理。”乔灵儿看了一下那色泽以及纹理坚持道。

  “灵儿,琉璃玉杯都是一样的纹理,今日宴上所有的酒杯都一样,你不用骗我了。”宗政熠浅笑。

  听闻乔灵儿顿时瞪了他一眼,原本她只是想匡他把实情说出来的,但是却没有想到竟然如此轻易就被识破了!

  不愧为丞相!

  乔灵儿有些恼火的将手从宗政熠的手中扯过来,紧紧地捏着那只杯子。那突然出现的叫做无忧的男人,到底为什么把这只杯子丢给她?

  “灵儿,你生气了?”宗政熠询问道。

  乔灵儿扫了宗政熠一眼,有些闷闷的道:“没有。”

  “呵……咳咳……”宗政熠轻笑,但却牵扯到了内府,再次的咳了两声。

  这下子乔灵儿就算是有点生气也消失了,靠近他轻轻地替他顺着气。

  宗政熠在愣了一下之后坦然接受了,虽然先前他吃过了解酒压制毒性的药丸,可是清酒的烈度却依然让他的身体很是不舒服。

  “先休息一会吧!”乔灵儿看着脸色分明不好却偏要装着没事的男人,心底有说不出来的淡淡的疼痛,拉过他的身子轻轻靠在她身上。

  “你会累……”宗政熠有些不愿。

  “没关系,很快就到了。”靠在她的身上绝对比靠在硬邦邦的车壁要舒服一些。

  犹豫了一下,宗政熠还是半靠在了她的身上。

  淡淡的药香味沁入心脾,乔灵儿有些恍惚的闻着这个味道,依旧是淡淡的药香味。看到他袖口的一点血,视线却是久久无法移开。

  赫连非焱或许在一开始的时候是抱着朋友的心态对宗政熠,先前或许还在试图着维持朋友间的关系。而今日他所说的话,却是彻底将他与宗政熠之间君臣关系拉开了,即便他此时还并非是皇帝!尤其在最后离去时,那眼神中带着绝对的威慑力,更像是挑衅以及……不屑!

  原本一个武帝一个皇后已经够让她忧心了,倘若现在太子也加入这场“战争”之中,怕是前途会彻底黑暗。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未曾路面的三皇子。

  今日的晚宴上已经明确的分成了两拨,五皇子赫连非瑜不用说是站在三皇子那边,皇后和贵妃都不是省油的灯,同时武帝又像是全局的掌控者,操控着这场战事的开端。还有一个三皇子,如若他回来,那么事件也将会更加的复杂,到时候战争怕是免不了了!

  倘若那素未谋面的三皇子也是一个善于心计之人,怕是到时候其中的关系将会牵扯更加复杂,场面更加混乱。

  脑海中浮现出了无数的事情,最终乔灵儿的视线又落到了宗政熠的手上,他的手很干净,修剪的很漂亮,很像钢琴家的手。在晚宴上,他从容的替她挡酒;在戏园里,他从容应对武帝的监视,不让她露出多的反应,否则一旦武帝有了戒心,他们谁也不能离开皇宫。

  忽然,想多了解他一些了……

  “宗政熠,只是一杯酒……我喝了不会醉。”思前想后,乔灵儿不着头脑的说了一句。

  宗政熠轻声答道:“喝酒伤身。”

  “那你呢?”乔灵儿再问。

  “嗯?”宗政熠缓缓起身,看着她。

  乔灵儿与他对视,直视他的双眸:“你对酒很敏感?!”虽说是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闻言宗政熠不由愣了一下,她竟然知道?

  半晌,宗政熠才开口:“嗯,我不能饮酒。”

  “不能饮酒?”乔灵儿睁大了水眸。

  宗政熠含笑点头,“我的身体,不能饮酒。”

  “是天生的还是人为的?”乔灵儿紧跟着问道。

  宗政熠沉默了,乔灵儿也得到了答案,是后天人为的。

  人为……

  “是……”乔灵儿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而在她要说出来之际却被宗政熠捂住了。

  “灵儿,这件事情不宜宣扬。”宗政熠几乎是贴着乔灵儿的耳朵说话,口中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耳朵颈项里,让她有些不适,耳根也缓缓地红了起来。

  乔灵儿也是明白事理的人,刻意的忽略了宗政熠在自己耳边制造的热气,严肃的点了点头。

  宗政熠靠着乔灵儿又休息了一会儿,宗政府也到了。在青叶和月影的帮助下宗政熠先下了马车,后面乔灵儿跟着。

  夜已深,宗政府虽然有守夜的下人,但宗政熠还是坚持没有惊动他们。一来是不想让府里不得安生,二来则是不想让爹娘担心。

  “青叶、月影,你们也先去休息吧!”回到房里后,宗政熠就下令让青叶和月影去休息了。

  月影皱眉,“公子,您的身体……”

  “我没事,你们先下去吧!”烛光的映衬下,宗政熠的脸如同透明的纸一样,仿佛随时都会破裂。

  “公子,您喝了酒?”青叶在犹豫之后终究还是问了出来,宗政熠未答,他便上前一步,声音也更为冷硬道:“公子,您明知道您自己的身体,怎么还能……”

  “青叶!”宗政熠微微提高了声音,成功止住了他的话,声音继而转柔:“别担心我,解酒药丸我已经吃了,休息一晚就好了。”

  青叶和月影还是皱眉,尤其在得知宗政熠喝酒之后的表情就更加的控制不住。

  也许……宗政熠对酒的敏感度比她所想的还要严重!

  “天色不早了,都去休息吧!”宗政熠再次下了吩咐。

  月影还想说什么,但见到宗政熠的眼神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青叶则是转向了乔灵儿,“夫人,请您好好照顾公子。”

  乔灵儿毫不迟疑的点头:“别担心,我会照顾好他。”即使青叶不说,她也会这么做的不是?现在的宗政熠看起来一点也不好。

  青叶和月影前后离开了房间,乔灵儿对宗政熠道:“我先去打水,要不要先扶你上床躺一会儿?”

  宗政熠温柔的笑着摇头,“我已经好多了,你早点休息。”

  “你看你这个样子叫好多了吗?”半天的隐忍终于在看到他那温柔的笑容之后爆发了,原本她是不打算挑明的,可是看到他一直都强装无事的样子让她恼火,自然声音也提高了些许。

  “灵儿?”宗政熠笑容顿收,声音里也带了一些紧张。

  乔灵儿看着面色难看的男人,深深地吸气,勉强将心头的怒火压了下去才上前道:“我扶你去休息,什么也不要想了!”

  突然的转变让宗政熠皱起了眉头,即使她垂下了眼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是她的怒火已经延伸,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

  才走两步,乔灵儿顿觉手上一轻,而她的身体却有了不小的压力。

  宗政熠反身将她整个圈在了怀里!下巴枕着她的肩膀,双臂紧紧将她箍住了。

  乔灵儿脑中一片空白,忘记了将他推开,也忘记了去思考,更忘记心中对他的怒火。

  “酒里有毒,要去找解药。”宗政熠在乔灵儿耳侧轻吟。

  “什么?”一句话顿时拉回了乔灵儿的空白的意识,想要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却因为他双手的圈禁而无法挣开。

  稍稍的收拢了手臂,宗政熠继续道:“不用担心,那颗醒酒药能暂时压制住酒中的毒,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找到解药就行了。”

  “那还不快去找?”乔灵儿火了,只有一天一夜的时间了他竟然还无动于衷!当下强硬着拉开了宗政熠就要往外面走去!

  宗政熠手快的拉住了她,浅笑着看了一下外面的天:“灵儿,现在已是深夜,就算要找解药也该等到天明。”

  “可是……”乔灵儿话才出口就被修长的手指给按住了。

  “放心,明天也能够找到。”宗政熠的身体很不舒服,酒本来就成为了他的死穴,一般的他能够自己解决,可是清酒……加上酒中又有毒……看来,他真的很不讨皇上欢喜!

  然而,看见了乔灵儿的担心,他的心中却又升起了一流暖意。手指触碰到那柔软的唇,脑海中却也浮现了在戏园中的那个吻。

  或许那称不上是一个吻,却是他们成亲以来最为亲密的举止。

  虽然是不得已,可是已经进入到了他的心里。

  乔灵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尤其她刚好看到他那浅粉色唇瓣的时候,也想到了那个算不上是吻的吻,脸颊也不由飞上两抹红霞。

  “你先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就回去找二哥给你配制解药。”乔灵儿准备扶着他上床,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你中的是什么毒?”

  话落,宗政熠已经拿出了先前那只琉璃杯。“酒杯给二哥,二哥就会知道是什么毒了!”

  “这只酒杯……”乔灵儿出声。

  “这只酒杯是你的。”宗政熠回答。

  “那之前你为什么骗我?”乔灵儿有些恼了,耍者她很开心吗?

  宗政熠微微一笑:“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怕她会担心,所以他才没有说出来。

  结果,他还是说了。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乔灵儿忽然发现这个男人其实是很狡猾的,而心底却也有些酸涩。他不告诉她,其实也是不想让她担心,而今他的坦白,让她不由生出了一股自豪感。

  也许,她已经多了解了他一些了!

  天未明,乔灵儿已经起身。

  “灵儿?”宗政熠轻声喊了一声,为她的举止似乎有些不解。

  “宗政熠,你也起来,我们尽快去乔府找二哥。”乔灵儿快速的将衣服穿好,至于头发,只是简单的自己梳了一下。

  宗政熠当即明白了她的做法是在为他担心,心中的暖意即使她不明说也能够清晰的感觉到。

  乔灵儿穿着完毕之后,见宗政熠还在床上,不由蹙眉上前。

  “怎么还不起?快点……啊……”乔灵儿方走上前,话未说完,已经被一稍大的力道拉扯下去。

  宗政熠轻轻地将她拥在怀里,或许此举对他来说是从未想过的,可是他却依旧不由自主的做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那么在意她了?她的一个表情,一句话,一个动作,仿佛都印在了他的心里,似乎从第一次无意中的碰面开始就已经在他心底烙下了痕迹。

  不知不觉中,上了心,想要了解她更多。

  “别太担心,二哥会有办法。”宗政熠稍稍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更是怕唐突惊扰了她。

  乔灵儿双颊飞快的飞上了红霞,原本的担心此时也多少有些被羞怯压了下去。

  突然的怀抱,突然的温度,甚至比两个人和衣躺在床上的时候更加清晰。她,似乎能够听到他心跳的节奏!

  “寅时了,我该起身上朝了。”宗政熠看了一下外面的光芒得出结论,事实上,他有些在意她的表情。或许,自己突然的动作真的把她吓到了。

  可乔灵儿在听到他要上朝之时迅速的回神了,眉头紧拧:“你中了毒,怎么还能上朝去?”

  一想到武帝,乔灵儿便气的牙痒,恨不得将那卑鄙下流无耻的贱人碎尸万段。

  宗政熠又岂会不明白乔灵儿的心思,只是现在他还必须要去。

  “他的大寿才过,身为丞相,灵儿,在此时我必须要去。尤其……”

  “尤其,他还赐了毒酒是吗?”乔灵儿阴测测的将下面的话接了下去,手中已然出现了那只酒杯,“还有,为什么只有这只杯子有毒?”

  “这只酒杯有我们的味道。”宗政熠神秘的一笑,知道她肯定会问杯子的事,但只是一语带过,继而下床着衣。

  闻言乔灵儿愣了愣,然后凑近闻了闻,除了酒的味道根本没有其他的味道。那宗政熠到底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不久之后,宗政熠就装扮好了自己。如果撇去他依然苍白的脸色,他看起来挺好,可是就是那与常人有异的脸色让乔灵儿在意。

  “出府后要小心,知道吗?”宗政熠站定在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的女子面前,叮嘱道。

  乔灵儿眼睛望入那一双亮黑的眼眸之中,点了点头,似乎怕他忘记,也叮嘱道:“不管如何,你下朝之后立刻去乔府。就算天塌下来,也要去知道吗?”

  “好……”宗政熠嘴角绽放出温柔的笑容。

  在去乔府的马车上,乔灵儿一直拿着那只琉璃杯。宗政熠说上面有他们两个人的味道,如果她没有记错,她昨晚只是触碰了一下,难道味道就会留在上面了吗?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是她在意的:无忧!

  无忧宫主无忧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难道是因为上次皇后身边的人雇佣无忧宫的人劫持她不成,这一次又与无忧宫交易了吗?

  就算皇后要与无忧宫再进行交易,一般的交易不都应该是由下属去做吗,为何那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无忧宫主会亲自前来呢?莫非是因为交易的牵涉关系多,又或者是交易的内容太过机密呢?

  此外,就算皇后要找无忧宫进行交易,用得着选在武帝六十大寿的这一天吗?这一日不用多言肯定是戒备森严,皇后不像是没脑子的人,这样会被发现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做。又或者不是皇后,可是她更相信,宫里的人没有一些头脑,是不可能生存下去的。

  还有,为什么无忧要拿这只被下了毒的酒杯?如果他真的要,为何又会丢给她?准确的说,他也等于救了她,帮她避开了守卫,还送她到了原来的地方。等等,他为何会知道她原来是在什么地方?莫不是……他一开始就在监视她?

  想到这个可能性,乔灵儿的也越发冷汗了。

  武帝、皇后、贵妃、太子以及吴将军的妻子叶情那些已经让她有些纠结了,为何还会有一个无忧?

  这世道,怎一个乱字了得?

  在乔灵儿头脑中一片混乱的时候,马车也在乔府的门口停了下来。

  “大少爷……”凝香下车后刚好看到出门的乔翌粼,忙喊了一声。

  乔翌粼听到声音停下脚步,转过身就看到了一身简单装束的乔灵儿,讶异的喊道:“灵儿,你怎么来了?”快步走向了她,皱眉问道:“是不是宗政家的人对你不好?”

  “大哥,你先别急,我晚点再跟你们解释,先带我去找二哥。”如今,解毒之事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好!”乔翌粼见乔灵儿紧张,也不多问什么,转身就带着乔灵儿入府。

  一个时辰过后,乔翌术将两颗红色的药丸装进了玉瓶之中交给乔灵儿。

  “二哥,这样就能解酒杯中的毒了吗?”乔灵儿有些不确信的问道。

  乔翌术点头,“毒不深,只有起初的十二个时辰会很痛苦,看来下毒之人并非是想要置人于死地。”

  “那如果过了十二个时辰呢?过了十二个时辰就不会有任何事了吗?”乔灵儿问道。

  “很难说。”乔翌术将酒杯放置一旁,解释道:“这种毒若是身体健康之人服用,十二个时辰的疼痛之后应该无大碍了;但现在与酒混合,而那人对酒忌惮,可能会有危险。”

  乔灵儿越听脸色越是往下暗下去,袖子下的手也紧握成拳,换句话说,武帝是刻意针对宗政熠,并且他绝对知晓宗政熠不能饮酒!

  “灵儿,中毒的人是谁?”乔翌粼见乔灵儿一副咬牙切齿模样不由问道。

  乔灵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是相公。”

  “丞相?”乔翌粼和乔翌术同时惊呼。

  “姑爷?”凝香也不由提高了声音,岚风更是一惊。

  乔灵儿给了凝香一个眼神,她当即乖乖的闭了嘴,可是眼底的惊恐却是丝毫不减。

  乔翌粼和乔翌术也收了音,脸色也齐齐变了。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

  “二哥,相公不能饮酒,可是他喝替我了那杯酒……他会不会……”乔灵儿紧张的问道。

  听到乔灵儿的话,乔翌术更是惊讶了,原本这杯酒是她要喝的?

  “小姐,二公子的医术高明,您不用担心。”岚风也快速的让自己恢复了镇定,看了一眼乔翌术才道。

  “灵儿,让丞相服用了这两颗药丸就不会有事了,不用担心。”乔翌术在思考过后安慰道。

  昨日是武帝的六十大寿,即使乔灵儿现在不说什么,他几乎也能够猜到皇室中的某个阴谋。可是,为何矛头是针对自己的妹妹?宗政熠也定然是知道酒中有问题,所以才会替她将酒喝下去。

  握着手中的小玉瓶,乔灵儿心思也飞走了,盼着他能够快点下朝……

  武帝针对的果然是宗政熠,是在警告还是什么?可是宗政熠那个笨蛋,他竟然还真让武帝得逞了,那杯酒本来该是她的啊!

  “丞相,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出了什么事了吗?”才下朝,宗政熠就被赫连非焱叫住了。

  宗政熠微微一笑:“昨夜看公文时可能着了凉,并无大碍,多谢太子关心。”

  “丞相可是我南武国的栋梁,身体第一,可不要太过操劳。”赫连非焱看着宗政熠的脸不由想到了另外的一张脸,“莫让丞相夫人太过担心。”

  闻言宗政熠眼底闪过一抹冰冷,未曾让人发觉。

  浅笑着道:“多谢太子提点,微臣不会让灵儿担心。”她已经很担心了……

  赫连非焱嘴角勾起了讽刺的笑容,或许心底更多的其实是嫉妒。

  不错,是嫉妒!

  一如昨日看到乔灵儿对宗政熠的关心,对她的冷淡与对宗政熠的关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前所未有的嫉妒充实了他的胸腔,让他恨不得抛开两个人十几年的情感。

  事实上,赫连非焱不知道的是,在他时常想到乔灵儿之时,已经抛弃了与宗政熠之间十几年的情感。

  “公子,该回去了。”月影走至宗政熠身边道。

  “嗯!”宗政熠颔首。

  “丞相有事急着回府?”赫连非焱横插一句。

  宗政熠不可置否的一笑,道:“府中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是急着回去陪美娇娘吧?”赫连非焱阴阳怪气的道,眼中的笑意深邃,也泛着冷意。

  月影面上闪过了愠怒,以前他觉得太子还能够看过去,可如今,他却有了将他劈开的冲动。

  宗政熠淡笑:“太子,微臣告退。”

  “呵呵,去吧,别让夫人久等了。”赫连非焱一手背在身后,一手随意的一挥,颇有君王的气势。

  而宗政熠也不否认,也许……太子的心思,他已经知道了些许。

  月影是第一次看到眼底有冷意的主子,这股冷意,甚至比当初让他将月玫交给青叶处置的时候还要冷上几分。难道是因为夫人的缘故吗?

  乔灵儿一直在乔府等着,之所以一定要让宗政熠去乔府,实际上是想让乔翌术看一看。不是她信不过岚风的医术,而是她更加信任乔翌术。

  宗政熠又岂会不知道她的心思?

  想到乔灵儿,宗政熠的嘴角又浮上了温柔的笑容。今日的朝堂刻意的延迟了,但实际在以往时间的时候他已经不想再逗留了。他想快点回去,想见到她……

  从上朝道下朝几乎有一个半时辰的时间,今日的朝会也比以往时间长上了不少时间。或许这就是武帝的惩罚,他知道那毒药的药性,会在十二个时辰之内让人身体疼痛。昨日他几乎是在发作的第一时间就吃了解酒药,压制住了那蔓延的疼痛,但好歹不是解药,并且药性会有排斥,所以站在朝殿上,他等于是在承受痛苦。

  武帝似乎也很满意他的“杰作”,一直都不宣布下朝,将宗政熠苍白的脸色如数看在眼底,以伤人为乐。

  宗政熠不由觉得好笑,武帝不就是在提醒他还有一个乔家成为了他的把柄吗?想让他正式与皇后宣战,如意算盘打的很精,可是他像是那么逆来顺受之人吗?

  若是乔灵儿知道了武帝对他动的心思,也许会咒骂武帝是个昏君变态了!

  “怎么现在才来?”马车刚到乔府,乔灵儿已经站在了一旁,焦急的道。

  听到乔灵儿的声音,宗政熠抛开了脑海中所想的事情,不待他说话月影已经先开了口:“夫人,今日早朝时间有一个时辰,太子也在下朝后叫住了公子。”

  月影的话同时让宗政熠和乔灵儿将视线移到了他的身上,那只是一句很平淡的话,可是在他们明白之人看来,却是能够听出里面的臣服。

  被乔灵儿和宗政熠看得有些尴尬,月影别过了眼去。

  “夫人,先让二公子给姑爷看看吧!”岚风不由道。

  一句话也顿时让乔灵儿收回了视线,严肃的点头,尤其看到宗政熠脸色依旧苍白的时候,心再次被提了起来。

  房间内,依旧是没有惊动其他的人,乔翌术给宗政熠把脉,当然是乔灵儿的要求。

  “妹夫……”乔翌术把脉的同时忽然喊了一声,神色严肃。

  宗政熠不动声色使了一个眼色给他,但却依旧没有逃过乔灵儿的眼睛。

  “二哥,他怎么了?”乔灵儿看向乔翌术。

  “灵儿……”

  “二哥,毒可以解是吗?”宗政熠转接了乔翌术的话。

  “宗政熠!”乔灵儿瞪了一眼宗政熠。

  “妹夫,我必须告诉灵儿,因为你是她的相公!”乔翌术松开了把脉的手。

  听到乔翌术如此的话语,乔灵儿忽然万分紧张了起来,“是不是毒无法解?”

  “不是的,灵儿,毒可以解。”乔翌术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还有什么问题?二哥,你快说啊……”乔灵儿焦急的催促。

  乔翌术看了宗政熠一眼,后宗政熠在沉默之后开口:“灵儿,二哥是想告诉你为何我不能饮酒。”

  乔灵儿转向宗政熠,问道:“就这件事?”他之前已经跟她说过他不能饮酒的事了不是吗?

  “灵儿,不能饮酒并非小事。”乔翌术看她似乎不是很懂,故而严肃的道。

  闻言乔灵儿也不敢马虎了,静静地坐了下来,听着乔翌术给自己的解释。

  乔翌术先是取出了一颗红色的小药丸,递到宗政熠面前。“妹夫,先吃了这颗解药。”后面岚风也端来了一杯水。

  宗政熠接过,然后吞了下去。“多谢二哥。”

  “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乔翌术翩然一笑,又转向了乔灵儿:“灵儿,妹夫的毒了怕是在十五年前就已经中了。”

  “十五年前?”乔灵儿不由提高了音量,惊恐的看向了宗政熠。

  宗政熠淡笑:“十八年前!”见他人不敢置信的样子邃继续道:“我身体里的毒,是十八年前中的。”

  除了月影和青叶之外,其他的人都不由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他现在二十二,十八年前……那他不是才只有四岁?

  “这种毒在人体中潜伏的时间可以是从出生至死亡之时,中间如果不加重分量,不会伤人性命,唯独对酒则是极为敏感……”乔翌术陈述道。

  酒……

  毒是武帝下的!乔灵儿脑中灵光一闪,立刻就得出了结论。

  宗政熠对她肯定的眼神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出来。

  乔翌术不知他二人之间无声的交流,在停顿一下后继续道:“若是服用了此毒,在饮酒之后若不及时用药物压制,便会痛苦不堪。”

  “二哥,那是不是酒越烈,就越加痛苦?”乔灵儿问道。

  “不错。”乔翌术颔首,又扫了一眼那只紫色的酒杯,眼神也沉了沉,“酒中至尊,百年清酒……妹夫,若你身上未曾携带解酒药,你可知后果会如何?”

  “宗政熠……”乔灵儿喉咙不由有些干涩,脸色也愈见苍白。如若她没有用那个方法将那颗药丸喂给他,那么他是不是就会……

  宗政熠看到乔灵儿的样子心中微微也有些酸涩,有些心疼,微笑道:“灵儿,是你帮了我不是?”

  “是你替我喝了那杯酒!”乔灵儿接过了他的话,那是一杯毒酒不是?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旁边乔翌术、乔翌粼他们也只是对视了一眼,然后全部退了出去。

  宗政熠望着乔灵儿的脸,吃过解药之后身体中的痛也缓缓地消失了。

  站起来,轻轻触碰到她的脸,“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宗政熠……”乔灵儿喊着他的名字,忽然有哭的冲动,最后却只是被轻轻的揽入了他的怀里。

  温暖熟悉的味道包裹在乔灵儿的周围,让她有了真实感,可是却有些抓不住的感觉。兴许是他身上那飘忽不定的神仙感觉,让人无法跟上他的步伐,可是,却还是吸引着她……

  武帝给她下了毒,可是毒酒却被宗政熠喝了下去,无须言明,宗政熠自然是知道酒中有毒。可是,为了让她不受苦,他代替她喝了那杯酒,否则今日身体疼痛的将会是她。

  武帝是在警告,尽管其中的原委她还不是很清楚!

  “为什么你会在那么小的时候就中毒?”乔灵儿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对武帝为何在他那么小的时候就给他下毒真的难以理解!

  宗政熠温柔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你忘了我爹是什么身份了吗?”

  “丞相。”乔灵儿皱眉,“就算是丞相的身份那又如何?”

  “如果我告诉你爹在做丞相时,支持的并不是当初的二皇子当今的皇上,而是六皇子呢?”宗政熠轻声道。

  如此一说,乔灵儿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武帝是以你为要挟,让爹支持他登上帝位的!”

  宗政熠浅浅一笑,“皇上登上帝位后,我就被送到了方证大师那里,是方证大师给我解了另外的毒,但是这忌酒毒却无法解除,除非是下毒之人。”

  “所以你才会成为现在的丞相是吗?”乔灵儿脸色阴沉的问道。宗政熠成为丞相,是受武帝摆布,也许,他这一次是用宗政家加以要挟了!

  好一个武帝,好一只奸诈的狐狸,想不到竟然是在宗政熠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对他那么过分,简直可恶至极!

  她是在为他抱不平,尤其那咬牙切齿的样子,更是让他觉得她可爱。

  “别生气了,他不会真的把我怎么样。”宗政熠安慰道。虽然心底有些开心,因为他的妻子是为了自己而生他人的气,只是不想她气坏了身子!

  “那是因为你现在还有利用的价值!”乔灵儿没好气的回瞪他一眼。

  “我答应你,不会让他白白利用,好吗?”宗政熠淡笑。

  温柔的气息让乔灵儿由愤怒变成了羞涩,忽然意识到两个人之间非常近的距离,用恼火掩饰自己的羞涩道:“不关我的事,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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