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渊源

罪臣江知白正躺在龙床上。

        他这番折腾，云落也没了睡意，索性坐在一旁，仔仔细细的瞧着眼前这位已经昏睡过去的童年好友。

        坊间盛传，大楚的摄政王年轻俊美，有着万里无一的好皮囊。

        云落伸出手，凌空比划了一下，心道：江知白的容貌哪有传言中的那么好？只不过鼻梁更高、眉眼更深邃、皮肤更白皙一点而已。

        他还知道坊间说这位摄政王对大楚忠心耿耿，手段强硬、态度温和，是一等一的贤臣。

        这倒是真的，自从有了夺权之心，云落就一直在暗地里留心，想抓到他的把柄，可是所有经由江知白的卷宗、案件、决断，都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就连为人刻薄的工部官员、与江知白不对付的礼部官员和见风使舵的吏部官员都挑不出他的什么大错来。

        如果不是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给江知白下毒。

        云落第一次见到江知白的时候才五岁。

        先帝独宠中宫，子嗣单薄，他从小到大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直到有一天，先帝突然牵着江知白过来，让他叫“哥哥”。

        他撅起嘴，质问道：“凭什么让我叫他哥哥？我是大楚的下一任君王，他算什么东西？”

        先帝怒极，扬起手就要扇他，最后还是作罢，只是道：“你这性子，指不定大楚多年基业都要毁在你手里！”

        他还要顶嘴，就见江知白对他笑道：“云哥儿。”

        云落下巴扬的高高的，道：“这才对嘛！你叫本太子哥哥才对！”

        江知白是他第一个同辈论交的人，是他的朋友、是他的兄弟、是他的伴读，本该也是他的臂膀的。

        他想的入神，直到高公公喊了三四声才反应过来，不耐烦道：“怎么？”

        高公公道：“陛下，江大人的药煎好了。另外，奴婢打听到，江大人在永巷并没有吃什么东西，反倒吐了很多次……”

        云落打断他道：“说这些干什么？药呢？给我，你下去吧。”

        云落接过那碗药，拿汤匙搅了搅，褐色的药液倒映出他那张喜怒难辨的脸，又晃晃悠悠的荡开。

        江知白是被云落摇醒的，他头脑还不太清醒，见着云落那张脸，就笑了起来，柔声道：“陛下。”

        云落冷着脸道：“起来吃药。”

        江知白便撑着床坐起来，动作很僵硬，这几个动作做完，额头已经有了一层薄汗，云落熟视无睹，拿起汤匙就往他嘴里塞。

        即使这样，江知白的神情也温柔了几分，道：“麻烦陛下了。”

        云落忍不住讽刺道：“你要是真的这么愧疚，就别总是这么娇怯怯的，看着怪渗人的。快点吃完药，然后滚下去，别耽误朕休息！”

        江知白顿了顿，从云落手中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就端着碗要往外走。

        云落瞥了一眼他泛着水光的唇，又转开目光。

        江知白下床的时候，似乎忽然疼的厉害，腰猛地一弯，踉踉跄跄走了几步才站直身体，云落看在眼中，又生了几分嫌恶。

        等江知白走出去，云落才气鼓鼓的坐在那张龙床上，心想：这个人，怎么到哪都是这么装模作样？

        他烦躁的很，往后倒去，左右翻滚了好一会躺好，准备入睡。

        这场突然的大雨使得室内的温度也降低了不少，云落觉着有点冷，忍不住埋怨起江知白：在这里躺了这么久，床上还是冰凉凉的！这个人，真的是，指点江山可以，暖个床就不行了——真是个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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