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钱年年提着买好的早餐，却看见早早来了的、工位上的越安宏正看着两枚圆滚滚的橙子，思索些什么。
余光看到齐飞抱着吉他从会议室里走出来，忙道了声早安，侧身让了让。
越安宏抬眼，透过眼镜看向钱年年的目光有些难言。
怎么说呢，钱年年仿佛以为是当年的教导主任。
可能老师今天心情不大好吧。
看着齐飞认真擦拭着琴弦和指板，钱年年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小心放在越安宏的电脑旁，欢快地戳开了工位的电脑开关，捧着水杯向茶水间走去。
钱年年慢悠悠地吃完早餐，起身丢垃圾时，只看见越安宏放下手中的橙汁，递过来一个装着橙子皮的塑料袋，
“年年，我这边垃圾桶满了。”
钱年年双手接过袋子，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早餐喝果汁吗？也不错……可是顶饿吗？橙汁配肠粉？嘶……不过话说上次好像看到直播卖榨汁杯的，好像很方便的样子，可是除了橙汁还能榨点啥呢？
钱年年盯着垃圾桶里的橙子皮在脑内认真思索着，只听越安宏吩咐道。
“我打印了，你拿了校一下稿。”
钱年年迅速站起身，小跑一趟拿了文件。路上还和刚到的同事忍屿冬点头问了早安。
钱年年坐回因站起而朝向歪了的椅子，重心向左调整角度，完美地转回了办公桌的位置，正式开始又一个工作日的清晨。
在中寰工作的每一天，对钱年年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
钱年年的工作，除了每天按时做的一小部分，其余都是越安宏吩咐，她照办，越安宏指哪，她打哪，在整天殚精竭虑、深思熟虑、统筹全局的越安宏领导的指挥下，目前胸无大志的钱年年对工作现状很满意。
钱年年高考填报志愿时，没有父母亲人的指挥，也没有听老师们的苦口婆心，决定了南方某学校的中文专业的目标，就像钱年年从小到大一路跌跌撞撞的长大成人一样，她很幸运地踩着线被录取了。
大三实习时，只投了目前所在的这家企业，面对强劲的对手却收到了录取通知，从实习开始就跟在越安宏手下，从第一天上班到实习结束一路的低级错误可以汇总成excel表格，坚决悔悟、继续失误。而就在她对转正胆战心惊的时候，她又成功转正，成为公司停止校招前的最后一个应届毕业生，接着在越安宏的强大笼罩下每天缓慢进步中。
每当钱年年一脸“出了大事”，越安宏总是轻松地解决问题，鼓励钱年年“我当初也这样”。
除了在大事小事上临危不惧，业务能力好到是对家公司常年挖墙脚的头号选手之外，越安宏还有个已经在谈婚论嫁的未婚妻，两人从高中一路走到毕业，据说房子已经买好了，正在谈婚论嫁中。据可靠消息，他和未婚妻都很爱旅行，尤其是喜欢去荒无人烟的地方，每逢节假日越安宏就会开车携未婚妻一起出游，所谓天高海阔任鱼跃，海角涯边人相对。两人志趣相投又情谊深厚，还在同一座城市工作，每天看着同样的日出和日落。
所以，现实就是，你以为自己是女主，但往往别人的恋爱才是阳光大道、一片坦途。
与这种拥有着圆满人生的上司共事的钱年年，想到自己，只能无语凝噎。
钱年年才校到一半，余光瞟到齐飞和赵怀山不约而同地都站直了身体，她一个激灵站起了身，果然看到魏均总——部长笑眯眯地站在跟前，环视了一周。
“下礼拜，或者是下下礼拜吧，主要是最近有点忙，可能要去巡察，北京那边是李越过来，然后我、加上安宏和年年。没问题吧，安宏，年年哦？”
钱年年努力直视部长扫过来的目光，赶紧点点头，只见均总的目光转向了赵怀山，“过几天怀山是不是要去一趟出差？”
许召清清嗓子，“……对，现在还在商量是哪位领导带队，不过说是已经确定了下周一过去。”
“那个周年视频，”齐飞上前一步说道，“我已经开始跟供应商谈了，准备早点开始开会商量一下脚本什么的。”
魏均满意的点点头，“这个不急，我只是听说哈，集团过段时间可能有人要下来锻炼，有可能——是放到我们部门，当然时间什么的都还不确定哈，也不一定是我们部门，我就是，有了消息当然要提前跟你们通个气哈……”
钱年年不用回头，也知道同事们此时一定神色各异，只见魏均向越安宏笑着招了招手，转身走向了办公室。
钱年年看着部长大人的背影，暗叹自己还是没能像同事们反应一样快，虽然自己和部长办公室只差了一个工位，可每次都要领导走到自己跟前，才能反应过来。刚进公司面对这样的场景时，钱年年甚至能坐在位置上足足反应四十秒，才迟缓地站起身来。
“集团……下来锻炼，一般都是干部下来吧……”
钱年年翻过一张材料的反面，勾画了一个身着白衬衫，比老师还严肃的中年男人形象，再加上一副小眼镜挂在脖子上。
又或者，是个女领导？钱年年想象着童部长的样子，又迅速勾勒出一个笑容端庄和蔼的中年女人，依旧身着白衬衫，抱着个笔记本。
“会不会，是个帅气的小伙，哦？”忍屿冬收拾着一大叠单子，哀怨地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年轻小伙子了……”
帅气小伙吗？钱年年刚想下笔，就听见，
“怎么可，能……集团刚从经管那边捞了阿龙过去，放人下来，你想的太美了……”
好吧。钱年年给前面两幅小人加着笔触。
“不过嘛，我们也能从下级单位抽人过来，屿冬啊，你去跟均总说说，保准抽个帅小哥过来使唤。”
“飞哥啊，别说我了，我觉得你更需要人帮把手，你们口都青黄不接多久了……”
“我也想啊……上天赐我一个年轻小伙吧，我这把年纪还整天抱着相机到处跑，想买个最新款的镜头都不批，下次叫我拍照我就说没有新镜头拍不了……”
钱年年“噗”的一声捂住嘴，一抬眼看见成鹿鸣悄然出现在刚刚部长站的位置，正看着自己。钱年年从容地站起身，顺手将刚刚涂鸦的纸片拍到地上。
“你来拿回执是吗？在”钱年年扭头示意，“在阿飞老师那。”
“啊不急，我是，我们部长让我来找你们均总说点事情，”成鹿鸣看向办公室，“没事，我先等会。”
“哦，那你先坐那吧，没人的”钱年年随即坐下，拿过一边校完的稿，认真地再看上一遍。
没过一会，只见均总和越安宏、还有成鹿鸣一起出来，魏均看向站起的齐飞，“飞哥，明天下午，你要在1号会议室拍是吧。”
齐飞点头，“是的，明天下午是经管那边叫我去拍照。”
“那……”魏均看向钱年年，“年年，你明天跟一趟审法那边的会吧。5号，下午……两点到四点。”
“你刚刚说，陈林总说还要出图文对吧，”魏均看到成鹿鸣点点头，看向齐飞，“明天经管那边发吗？”
“要发的，不过审法那个属于内部会议的话，其实发个企业微信推送就差不多了。”齐飞说道。
“好，那暂时就先这样。”魏均呵呵地笑。“对了，来了个这么帅的小伙子，陈林居然没跟我介绍，我刚刚一听是审法的，我心想，是从哪冒出来的哈哈哈……”
“那天陈林总带人过来介绍的时候，均总你去开会了，没见到。”赵怀山答道。
成鹿鸣只看到钱年年侧着脸，嘴角翘起一个微微的弧度。
魏均回了办公室，越安宏也回到了工位上。
“年年，我先跟你说一下明天的流程。”
“哦，行。我们去那边那个3号洽谈”钱年年接过齐飞递过来的文件，拿上个笔记本，“你先把这个带上，别忘了，不然还得过来拿一趟。”
程鹿鸣和钱年年一前一后地进了办公室，越安宏看向同事们似乎没注意到，垂下眼继续打着字。
“你们会议流程单有做好吗？你有带打印好的吗？”钱年年拉开椅子坐下，把打开的笔记本放在桌上。
“我带了，在，你们均总办公室，我去拿……”
“别，”年年把笔记本转过去，“你可以登微信，点打印，我去拿。”
“是这样，经管那个会是之前就说好要单独发的，所以你们要发微信的话，只能挂二条了。然后，刚刚阿飞老师也说可以发企业微信，你可以回去问一下领导发哪个，他都知道。”
“还有新闻稿……”
“新闻稿我明天发你……”
“好，”钱年年用笔划着流程单，“要拍领导的特写吗？”
“陈林总说都拍，先留着。”
先留着的意思是，大概率只挑一两张发，好吧，明明可以不多问这一嘴。
“好，我知道了，那先这样吧”钱年年把笔记本一合就要出门，
“年年，我们……加个微信吧，我是说明天要传照片，比较方便。”
“不用那么麻烦，我发邮件给你。”钱年年的声音从玻璃门外传过来。“阿飞老师，相机电池有充电吗？”
钱年年拿着相机，百无聊赖地在会议室门口等候开场。
看着一个个身着整齐白色衬衫的人纷纷入场，年年跟在后面进入，将相机开机调试，拍了几张。看到会议大屏上出现了ppt封面，钱年年抓住机会先拍了张整体，顺带着轻松拍了几张特写镜头。
一开始被抓壮丁拉去拍照时，钱年年表示压力山大。在会上尤其是重要会议时，总感觉自己在前面慢悠悠地看镜头、抓特写，会让讲话的领导分心。而且，钱年年还是一个只会玩p档傻瓜操作的小白。
阿飞老师教她，就当自己是穷追猛打的八卦记者，记得戴上眼镜，挂上工牌，表情一定要严肃庄重，时不时的摆弄一下相机，然后逮到一个机会就不停的抓拍，总能拍到一张好的。
还好这几位领导都身经百战，有着丰富的被拍经验，哪像上次拍某位领导，等了好久才稍微抬起脸，拍到的正脸还都是歪的，蹲到钱年年直吐血才拍到一张能看的，最后竟然还没用上。
成鹿鸣在一旁用笔记本一边听着，一边写着会议纪要和新闻稿，看着钱年年眼镜下的目光冷冽，又拍了几张，低头摆弄着相机，随即抱着相机就从后面轻轻地走了。
没一会，成鹿鸣发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是她凑过来小声说，“照片发你邮箱了，新闻稿等下发我，算了……加微信吧，我等下给你发个预览，昨天没想起来。”
钱年年写了一串数字在流程单的空白处，“我走啦。”
程鹿鸣仔细地输入号码，点击添加。
钱年年从旁边的会议室里拿起笔记本，把平光镜和数据线放在上面，看了看时间，也才三点不到。她回到工位，打开微信，同意了一个好友请求。钱年年处理了一会别的事物，收到了一个头像是小鹿的微信好友发来的文档。
她迅速点开，下意识地全文扫视校对了一遍。
“陈林总有说发什么吗？”
“领导说发企业微信就好。”
“用这两张。”
程鹿鸣发来了两张图片。
钱年年打开一个审法以往的文章复制好，简单地排好版，放上图片，发送预览过去。
“上下各空一行，字号调小半号。”
“可以了。”
企业微信的话……钱年年快速地将预览转发给副部长。
“秦总，审法那边看过了，请您审核叭~”
钱年年放下手机，没一会就收到了回复。
“把上下的空行删了。发吧”
真是一点也不意外呢。
钱年年思索了一下，给成鹿鸣发了条消息，“上下再空一行是你们领导的指示吗？”
“是我觉得这样比较好看，怎么了？”
钱年年无奈打字，“我们秦总说要删，我删了。五点发可以吗？”
钱年年立马给头像是个日出风景画的微信好友回了过去：“收到，已删。晴姐辛苦。”
成鹿鸣上前换上自己的电脑，周季连忙双手合十表示感谢。部门的公用电脑突然坏了。好在会议快结束了，电脑作用虽然已经不大，但会议上出了问题，就得有解决问题的样子。领导们没在意这个小插曲，继续发着言。
虽然只看见的钱年年发过来的文字，成鹿鸣却好像看见了女孩带着无语打着字的模样。
他不禁失笑，回过去一个，“好”。
他想问问今天早上的橙子味道怎么样，转念一想，女孩既然已经扒皮吃了，说明味道不错，自己又何必多次一问呢。如果自己不挑明，年年永远都认不出他吧。可就算认出了，好像对结局也没什么影响。
钱年年才不会像接受那人的东西一样接受地理所当然，估计会像以前一样直接拒绝，大概率还要转自己那两颗可怜的、已经被扒皮的橙子钱，那就不是他的本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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