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这阵咳嗽声成功唤醒在场众人的理智。
乔明瑞心神被牵引一瞬——
好好的，怎么突然咳嗽起来？
生病了？
他还在思索，对面的讨债人头目忽地笑起来：“您是说，想救殷渠？”
乔明瑞收敛心神，故作惊讶：“原来是叫这个名字。”
见多识广的讨债人，登时脑补出了不少内容，自顾自地说起话来：“我就知道，殷渠那小子，确实长得不错，迟早被人看上。要知道一开始我们肯借给殷赌鬼钱，就是看在殷渠的份上。”
“瞧瞧，这不是您马上就来给他赎身了？”
他这番话颇有王婆卖瓜的架势，“赎身”这个词又用得暧昧，在场的人没一个不懂，有几个打手甚至发出粘腻的笑声。
乔明瑞眼里的月色冷了几分，正要开口，门外陡然传来一声怒骂。
“他/妈的疯狗，还敢咬老子！这就把你下巴卸了……！”
外面人还有对方的手下在？
怪不得殷渠没了动静！
一瞬间，乔明瑞漂亮而温柔的眸子微合，被刻意伪装过的沙哑声线抵在不存在的长弓之上，绷紧了弓弦。
“这笔生意，不想做了？”
讨债人头目原本还在嬉皮笑脸，被这么一盯，心底忽然发毛，连忙重咳一声：“做，怎么不做！”
表明态度后，殷渠虚弱的声音总算得以响起。
“我不需要别人帮我还钱。”
讨债人头目朝乔明瑞一摊手：“他拒绝了，您看……”
乔明瑞没理会讨债人的装腔作势，也并不把殷渠的态度放在心上。
他今天来这里，原本就是想让对方欠自己人情，怎么会因为简单的一句话而放弃。
指尖轻敲伞柄，如同王者抚摸自己的权杖，乔明瑞眼皮恹恹垂下：“他欠你们多少。”
头目将目光从那身价格不菲的定制西装、伞柄处露出的奢侈品logo上收回，拍掌大笑：“好，我就喜欢您这种爽快人！”
说着，他手一挥，接过小弟递上来的欠条，在乔明瑞面前抖开，让他看清上面的内容：“不多，也就九百零八万。”
“我做个主，给您把零头抹了，不多不少，刚好九百万。”
头目眼一斜，瞪着欲言又止的手下：“愣着干嘛？还不快把账号报给这位少爷！”
才九百万。
没记错的话，外头停着那辆私生子的豪车，价值五千多万。
九百万换一个与他志同道合的伙伴，这笔买卖果然划算。
乔明瑞现在什么都没有，钱倒是多得是。只要不花在经营公司上，养父和小三都会视若无睹，顶多私生子跳跳脚，无伤大雅。
更何况，以讨债集团和背后赌场的关系与手段，对于抹掉交易记录这样的情况已然是得心应手，更不会让其他人知道今晚乔明瑞花了九百万。
虽然小说剧情里提到，赌场和讨债集团没过多久就会被一窝端，不过要是计划成功，那时候他已经脱离了乔家，花了九百万赎了个人，倒也没人能管得了他。
到账提示音让剑拔弩张的气氛烟消云散。紧接着，乔明瑞终于听见门外传来动静，像是什么东西被重重地丢下，发出一声闷响。
两个穿着讨债人衣服的魁梧男子将门用力掰开，一左一右地从乔明瑞身边经过，带着挑衅的笑容，站回头目身后。
头目带着和气的笑，双手将欠条捧到乔明瑞面前：“谢谢惠顾，您收好。”
乔明瑞看着这张不知经过多少人手上的皱巴巴欠条，不假思索道：“撕了吧。”
半点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
讨债小弟们顿时骚动起来，有几个刺头甚至已经举起了棍子。而他们的老大只是转头瞪一眼，将手下的火气压回去，做了个让乔明瑞意外的举动。
他弯下腰，毕恭毕敬地将欠条放在地上，又凑近几步，不顾乔明瑞暗含警告的目光，用仅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这欠条，我劝您还是收好。”
“这可不单单是欠条……”
“而是九百万的，卖身契呢。”
乔明瑞的情绪，总算因为“卖身契”三个字出现波动，不禁掀起眼皮，乌黑的眸子睨了对方一眼。
这个说法，倒是提醒了他。
万一殷渠不肯为他所用，那只能退而求其次，用欠条作为交换条件，暂时先将人稳住，再徐徐图之。
只不过……
刚才离得远，没看清，现在凑近了，他才发现这位讨债人头领的眉眼有些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可他分明又和对方萍水相逢。
讨债人见乔明瑞没说话，便双手将歪到一旁的大金链子摆正，双手抱拳：“时候不早，陈某就先告辞了。有机会，再请您喝酒。”
说着，他便带着明显不满的小弟们离开，走远之后，才沉下脸来，警告地扫一眼自己的手下们：“说过多少次了，账目一笔勾销后，就不能再动粗。”
手下不太服气：“老大，您怎么今天还把零头抹了？这不是亏了嘛！”
“你懂什么？”
讨债人头目嗤笑：“殷赌鬼那边要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放过这么个肥羊。但现在嘛……殷渠被贵人看上了，自然动不得。说不定以后还得在他手下讨活儿呢。”
说完，他表情严肃，目光一一扫过自己手下们的脸：“都给我听好了。”
“之后那殷赌鬼要是再来，借钱可以，但不能让他再拿殷渠抵债。”
“谁要是这么干了，殷赌鬼的债，就由他来还！”
另一边，乔明瑞在讨债队伍离开后，从口袋里拿出纸巾与手套，将欠条包裹起来收好，再推门而出，看见面色苍白，正捂着胸口，躺在酒店杂物垃圾堆上的少年。
被高大的身影阴影笼罩，少年猝然抬头，眼中警惕之色在看清来人面容后，眨眼间便退去。
接着，那双狼似的眼睛又缓缓眨了两下，浮现出满满的不可置信。
仿佛在意外：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回事？难道殷渠认识他？
乔明瑞有心想问，不料狂风忽至，一场大雨紧随其后，竭尽全力冲刷着这个世界。
磅礴的雨水浇在少年身上，饶是乔明瑞反应再快，当伞撑起来时，那件本就不厚的白色衬衣已然湿透，紧密地贴在肌肤之上，勾勒出不甚明显的肌肉线条。
压抑不住、连续不断的咳嗽再度出现，而殷渠如纸般灰败的面色，也因此增添几分病态的红润。
殷渠果然很好看。
乔明瑞脑子里不合时宜地闪过一句话。
——就是，太瘦了些。
这人真的有好好吃饭吗？
他不禁怀疑对方在原书剧情里的早逝，是否也有身体底子太差的因素在。
回想起刚才那阵惊天动地般的咳嗽声，乔明瑞只觉心情沉重，就怕自己今晚的九百万换来一个注定早逝的病秧子。
担忧压过了疑心，乔明瑞叹气，单手解开衣扣，弯腰，将雪色西装盖在殷渠身上，黑伞亦随之朝对方身上倾斜。
背负黑夜与骤雨，乔明瑞高高在上地对着躺在污水之中、奄奄一息的少年伸出手。
“我要和你做个交易。”
半晌，一动不动的人挣扎着起身，将沾满血污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皎洁如月的掌心，一双深渊似的眸子中藏着难以言喻的渴望。
“对我一无所知……”
“你就不怕，我也对你图谋不轨？”
殷渠交付过来的手不因他这句疑似试探的话而发生过任何动摇，反倒抓得更紧了些：“不是一无所知。”
“我考上了a大，在论坛见过您的照片。”
面对这种说词，乔明瑞将信将疑。
倘若真如对方所说，只是看过照片，那也达不到隔着口罩，也能认出来的程度。
……除非这人过目不忘。
乔明瑞心里怀疑更甚，但看着那双坚定的眼睛，忽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就算殷渠撒了谎，也绝对想不到这次“英雄救美”，也是他故意制造，另有所图。
顶多调整一下计划罢了，无伤大雅。
想明白后，乔明瑞发现自己的手还被对方抓着，心中莫名好笑：“先不说这些。现在能自己站起来吗？”
殷渠垂眸看向自己紧攥不放的手，触电般松开，抓好乔明瑞披在自己身上的西装，摇摇晃晃却又坚定地站起来。
这一站，乔明瑞才发现，对方竟然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低头看着自己，安静又专注。
鬼使神差地，乔明瑞觉得，对方像是一只悄悄摇起尾巴的巨型犬，正等待着自己的下一个指令。
口罩下的唇抿紧一瞬，他因为自己这无来由的猜想而感到困惑，连忙收敛心神：“我先带你去医院。”
“不，不用了。”
孰料殷渠断然拒绝，直到被乔明瑞用不解的目光盯着，才别开视线，将那件白色西装往自己怀里按了按：“……吃了点不该吃的东西。一晚上过去，就没事了。”
不该吃的东西？
乔明瑞并非圣人，在这个圈子里待了这么多年，即便没有亲自接触，对一些东西还是有所耳闻。联想到刚才讨债人头目意味深长的用词，哪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按捺不住做了个深呼吸，神情严肃：“如果是这样，那你更要跟我去医院。”
这些东西，因为使用者不一定知道其安全用量，往往会发生用量过度而导致的悲剧。
乔明瑞过于强硬的态度，让殷渠目光再度偏移：“我吃了什么……我大概清楚。应该是我同事下在我饭菜里的，我觉得味道有点怪，没吃几口，摄入不多，对身体不会有太大危害。”
殷渠说话条理清晰，让乔明瑞勉强放下心，只是对方浑身上下狼狈不堪的模样，再想起刚才似乎还被讨债人打过，乔明瑞紧蹙的眉头依旧未能舒展。
来时路上，他想的是先替殷渠摆平这笔债务，再过个一两天，把自己身边的事情稍作安排，稳定下来后再与对方联系，商讨“合作”。
可现在看来，对方好像一时半会儿，没有去处。
家里一定是回不去的，被赌鬼见到殷渠安然无恙回家，那么欠债还钱的事情就绝对瞒不住，说不定又要被抓着再吸血。
而酒店这边，环境鱼龙混杂，又有心肠歹毒、喜欢暗中使坏的同事，就算解决了这一个，还不知道有多少背地里藏着心思，防不胜防。
记得原书剧情里，殷渠没能成功上大学，不知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在。
想到这里，乔明瑞收回视线：“不去医院也行。”
殷渠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接着，乔明瑞说：“我有一套空置的房子。”
“收拾好东西，跟我走。”
他一边说，一边从联络人列表里翻出一个人，给对方发微信：【带上医疗箱，来锦园一趟。顺便买个生日蛋糕。】
【哦对了，顺便再联络一下开影视公司的陈家小姐，说我对她今晚拍到的东西很感兴趣，能否割爱。钱我待会儿转给你，东西明天早上之前派人送过来就行。】
这位陈家小姐在圈内是出了名的三分钟热度，不管是人或物都非常容易上头，冷静下来又后悔不已，却总管不住自己的手。
这个拍卖会是匿名制度，恰好方便了乔明瑞。
他需要一件出自这场拍卖会的东西，以方便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聊天对象迅速发来一排问号，又追问：【你生日宴不是在酒楼？怎么又跑锦园去了？什么东西啊，你乔明瑞居然也有挥霍钱的时候？】
乔明瑞察觉到旁边过于安静，草草回一句“来了再说”，便关掉手机，看向殷渠，眼神中透着询问的意味。
殷渠抱着西装，面露迟疑：“您要让我……住在您家？”
乔明瑞轻扶眼镜，眉眼如月，只扶了一下眼镜，沉静的眸子里透出一丝不可忤逆的意味深长，旋即收回目光，转身朝车走去。
抱着白色西装的少年在对方的马尾于空中扫过一道圆弧时，方才如梦初醒，顾不得其他，忙不迭跟上那柄黑伞。
他盯着对方黑色衬衫勾勒而出的腰身，与束缚着如丝黑发的纯白领带，喉头悄无声息地滚动一下。
——像是饿狠了的狼，终于找到垂涎已久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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