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九年之痛

　　山阳大学的吴天路老师虽然从神农架林区回到了学校，但他和妻子马莉莉的婚姻已走到了尽头。从七年之痒到九年之痛，吴天路一直在苦难的深渊里挣扎。

　　白河县沙坪村的吴丰坤老汉现在还不知道，儿子吴天路正在和马莉莉协商离婚。他觉得两个人的感情不好，主要原因在于没有孩子。九年了，还没有孩子，这太让人担忧了。如果有了孩子，两个人的感情肯定会好起来的。

　　李丰坤老汉就决定到附近的大石庙里给吴天路他们求子“拴娃”。说到“拴娃”，需要在这里简单地介绍一个白河县当地的一种民俗。

　　古时候，科学不发达，很多人愚昧无知，认为天地万物都是神创造的。就连女人生孩子这种正常的生理现象也一窍不通，都说是神仙送的。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封建社会，夫妻二人传宗接代是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若在三两年内，新娘子不会生育，就会受到冷遇，有的还受到虐待，甚至被干脆休掉。

　　当时的人们，不知道不孕不育是一种生理疾病，更不知道这一疾病是男女双方的事。习惯把不能生育的责任全推到女人的身上。就是现在，一些人还存在着这种糊涂认识。

　　人们想要孩子，就把希望完全寄托在神仙身上。据说当时的人和神配合得很默契，有求必应。因此，供求子的庙宇很多。如送生奶奶庙，送子观音庙，送子土地庙等。

　　沙坪村后面的山坡上就有一个大石庙，它是利用一块巨石，经人工开凿而成。这里就是远近闻名、专供送子的“奶奶堂”。

　　堂内并排坐着四尊女神大奶奶慈眉善目，手持混元金斗。她有三个泥娃，背一个，抱一个，身边还站一个。二奶奶手拿金铰剪，似笑非笑。它有两个孩子，抱一个，身旁站一个。三奶奶手拿捆仙绳，花容月貌，娇滴滴地呵护着怀里的孩子。因为，她只有这一个宝贝。

　　李丰坤老汉记得，一直到解放前夕，这里的香火还很旺。让他感到好笑的是，庙里的6个泥娃娃裸露在外的，都被求子心切的女人们偷着抠吃了。这些泥娃娃尚未转世，就变成了生理有缺陷的小太监。

　　前几年，已经荒废的大石庙又被整修一新。泥娃娃的仍是保不着。后来，管事的人就想了一个办法。娃娃们虽是泥塑的，但这却被换成了子弹的弹头。弹头是没有办法抠着吃了，但也被虔诚的人们用手摸得亮闪闪的。看来，现在人们的求子欲望一点也不比古人弱。虽然现在有了B超，有了不孕不育专科，有了计划生育指导站，但不孕的女人们还是认为有两手准备更放心。一手是科学，一手是宗教。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吴丰坤老汉想，就是这样的双保险，还有一些人终身不孕，那就只能怪命运的不济了。

　　在这个大石庙里，还有一个“破骨奶奶”，她身跨一匹奔马，手挥一柄析斧，神情慌张，据说她是专门应对孕妇难产的。破骨奶奶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在它的辖区内，只要有孕妇难产，她都会了如指掌，不请自到，略施法术，婴儿就会呱呱坠地，母子均会安然无恙。李丰坤老汉觉得，这可比现在提120更方便，更快捷了。还不请自到，这真是神仙们的以人为本啊。

　　记得解放前，这里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男不拴娃，童不进庙”，进到庙里拴娃的都是求子心切的女人们。而每年正月十六这一天则是法定的拴娃节。每到这一天，育龄的妇女们都会身穿五颜六色的节日盛装，花枝招展、兴致勃勃地从四面八方赶来。一时间人流如潮，门庭若市。大香炉火光四射，烟雾冲天。庙前的小广场上鞭炮齐鸣，震撼山谷。庙院内的钟声悠扬，远播四方。

　　李丰坤老汉还听人讲，这拴娃也是有选择的。大家都说“大奶奶心眼好，送的儿子活到老”，“二奶奶心眼歪，送的娃娃要生灾”，“三奶奶心眼孬，送的孩子会早夭”。因此，大奶奶前面拴娃的最多，排队最长。二奶奶次之。三奶奶就香火冷落，无人问津了。

　　拴娃的程序简单易行，极具作性。求子者跪在神像面前，磕三个头，作两个揖，烧三张表，点五柱香。然后自言自语地向神祈求并许愿。如果烧的香表腾空而起，表示神仙已经答应，求子者喜出望外。反之则是闷闷不乐。求子者站起身后，需要再随心布施几个香火钱。庙内的女斋公（道姑）就会递给求子者一个四指高、彩绘过的泥娃娃。求子者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用事先准备好的红线系在身上。她们就会满怀希望、心旷神怡的将泥娃娃拿回家，秘密放在床上，静静地等待那激动人心的一刻。

　　如果求子者真的生了孩子，第二年，他们就会再送给庙里两个泥娃娃。

　　现在已经没有原来那样讲究了，男人也可以前来拴娃。但老公公替儿媳妇拴娃的还没有听说过。吴丰坤老汉便动员妻子段爱芳去拴娃，但段爱芳信的是上帝，加入的是天主教。她不愿意到大石庙这种地方去烧香。

　　吴丰坤说：“啥时候了，还把送子观音和玛丽亚分得那么清？你要是能到圣母玛丽亚那里求来一男半女，那也行啊。可人家玛丽亚不管这种事啊！”

　　吴丰坤就又向段爱芳说起了吴天路夫妇的关系，认为只有生孩子这一条路可以改变两个人的现状了。

　　没办法，段爱芳只好偷偷地到大石庙里给马莉莉求了一个泥娃娃。泥娃娃带回家了，但放在家里是不行的，只有放到马莉莉的床上才管用。

　　吴丰坤就给段爱芳下了死命令，让她近期就到山阳市去，务必将这尊背负重大使命的泥娃娃藏到马莉莉的床上。

　　段爱芳还没有成行，吴天彪却从山阳打来了电话，说大哥吴天路已经和马莉莉正式离婚了。

　　吴丰坤老汉就拍着自己的大腿说：“这个娃娃，还是拴得晚了，拴得晚了啊！”

　　段爱芳就说，不要光顾着说吴天路了，老二吴天然不也结婚两年多了，怎么也没有孩子呢。得催催他们了，可不能再让吴天然和王聪聪再出什么事了。

　　吴丰坤说：“吴天然和王聪聪，你就放心吧。那马莉莉是啥人，人家王聪聪又是啥素质。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吴天路离了婚，反倒是有了一种被解放的感觉。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他现在的心情好多了，时间不长，他就把在神农架考察近两年的资料整理出来了。听说吴天路这本书是关于追寻神农架野人的，不少出版社都争先恐后地来联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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