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家教·动摇
第二十七章
而昏睡中的万华, 已经大概搞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毕竟时空穿梭刚结束跳转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重伤导致失智难以正常思考，都靠系统提醒才“放弃反抗”。倒是现在, 起码正常思考能力是回来了。
身体浅度睡眠，不影响已经恢复了一点的万华在梦境中清醒。而结合之前听到的经历的，要推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只不过他也没有想到, 泽田纲吉他们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 只是为了救一个没什么价值的必死之人。
这完全不在万华的考虑范围之内啊。
毕竟已经隔了整整十年, 即使是万华也不会在做好离开准备的情况下, 还要多此一举地去推测这么遥远的未来。
毕竟这些东西本该与已经“死去”、必然“死去”的他无关才对。
床头停着安静的鸟儿, 身上连接着用于检测身体数据的数据线, 消毒水药水的味道很浅但不等于没有。
万华睁开眼时，床边正在处理事务的泽田纲吉似有所感转过身来, 正好对上自己十年未见的老师青碧颜色的眼瞳。
刚刚醒转的少年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没有半点疑惑的意思,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学生对自己露出大空般的笑容, 极轻缓地眨了眨眼，他苍白至病态的脸上显出一点倦意。
“老师……？”明明没有什么异常, 却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
本来还在为这次久别重逢而欢喜、甚至还在紧张该如何自我介绍的泽田纲吉感知到老师身上异常的情绪, 他流露出惶急的神色, 急忙放下文件起身查看少年的情况，“是哪里痛吗？”
到底是从死亡边缘拖回来的人，因为江户川乱步之前展露出来近乎异常的武力值, 之后的计划也要在更新资料之后重做调整。
所以更别提完全超出计划的身体情况, 虽然大概是正常人能活的身体指标, 但是放在江户川身上总是叫人难以放心, 脱离预案之后只能多观察以防意外了。
但实际上万华只是感到疲惫。
即使是他这样的存在, 也是会在生死挣扎、透支战斗还差点真的因为意外死掉而感到疲惫的。
无论濒死或者死亡，对万华来说都不会是什么好的经历。
彭格列的众人或者为了此刻付出很多，但最后的结果不过是逼他用这样一具残败的身体，在这并不友好的世界再苟延残喘一段时间而已。
然后再去经历一次死亡。
完全多余。
甚至万华本人也不会在他人决心赴死的情况下别生枝节，侦探社里太宰不是没有在他面前自杀过，最后救人的依旧是国木田或者中岛敦。
太宰治不真正反抗被救，却也从来不会对他的冷眼旁观提出疑问。
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并不需要他人自以为是的救赎更改，就像万华也从来不会替自己的学生做出决定一样。
更何况他差点真的因为这次营救计划而死去。
但已经看出了什么的万华也没办法对正在焦急地关心着自己身体的青年说出“你们不该救我”这样的话。
到底是好意，而这所谓“正确”之举，本来就是泽田纲吉这样的“主角”会做出来的事情，世界需要这样的人，甚至缺少这样的人。
——只是不太巧的是，他的老师，正好不需要这样的“好意”。
数据没有问题，看着眼前人在他的沉默中渐渐仓皇无措起来的神情，万华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救我也没用，我是一定会死的”的扫兴的话。
算了，就当是告别吧，反正时间也不会很长。
少年没有掩饰自己的倦意，却也没有责怪自己学生的意思“我没事。”
泽田纲吉当然不会认为他说没事就是真的没事了，但是他自己也明白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即使是在救人、算是好事，但本身依旧是违反老师本人意愿的。最后识趣地没有追问，他伸手按下床头的提醒铃，扶起自己依旧是少年体态的老师。
顺从地依着泽田纲吉的力道坐起身来的少年扫了一眼房间里的摆设——其实主要是仪器——以及身上连接的数据线和穿着的“病号服”，脸色依旧平静，就像之前濒临死亡之际突然被转移地点时一样的平静。
按照泽田纲吉对自己老师的粗浅了解，他显然是从这些东西里推测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虽然除了某些重点意外他本来也没想要瞒老师。
万华知道自己的“死因”，彭格列十代身为拯救之人，不至于过去十年都对真相一无所知，本来卡着时间点用十年火箭筒的行为就已经说明了什么了。
“十年时间线跳转、唯一性、世界基石、七的三次方——你们找到‘救’我的方法了？”
“不愧是老师。”泽田纲吉这样说，脸上笑意欣然与称赞交织，却没有把自己知道的东西直接告诉万华。
或者说，不到治疗正式开始的时候，他是不会告诉自己在这方面毫无求生欲的老师全部真相的。
到底已经过去了十年时间，当场喜怒形于色的青涩少年也在万华没有看见的时候成长到了这个地步，也学会了掩盖自己的思绪，不再会像当初那样一眼就被自己的老师看出自己的心思。
万华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出来，可信息差即使是对他这样的剧本组来说，也是会产生影响的，整整十年的空白，对他的限制不可谓不大。
他到现在还是不明白泽田纲吉到底是哪里来的信心，觉得自己能够救他——不过对他来说，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最后必将脱离这个世界。
镜万华这个存在太重要了，所以不可能、也不允许一直停留在同一个世界、甚至轻易步入终末的死亡。
于是他没有再说什么，和自己的学生一样放弃了追问，只是安静地躺在哪里，小小苍白的一只，像是要被柔软的床铺吞吃掉。
泽田纲吉在自己的老师放弃追问之际就已经安静地退开，看着少年被鱼贯而入的医护人员甚至研究人员包围。
万华对检查没有排斥的意思，甚至有些过分顺从，几乎有问必答——他乖巧到简直让在一边看着的泽田纲吉有些毛骨悚然。
但是身体和精神的损耗都实在太大，他又不想为了这样的事情强撑，所以这些检查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被少年主动叫停了。
泽田纲吉也不想这么快就再去违背一次自己老师的意思，也只能让工作人员们先离开，等老师休息好了再去进行更进一步的研究。
反正这两天留下的资料已经够他们研究了，就暂时不要打扰难得任性的老师了。
大概实在是过分疲倦，少年入睡的速度很快，而泽田纲吉在他身边看了一会儿，确定呼吸虽然不太健康却始终恒定，彳亍良久之后方才离开。
——其实他也想再留一会儿，但是现在已经到换班的时间了。他甚至还有些庆幸自己能刚好撞上老师醒来。
即使他是彭格列的十代目，也对自己任性的守护者没辙啊。
没有忘记带上在老师身边处理的文件——泽田纲吉总是感觉身为黑手党教父的自己，除了破格的战力和时不时要拯救一下世界（？）以外和一个平凡的社畜没有区别，一样每天都有着如山的工作要处理——实际上最近因为老师的事情，他要处理的文件还变得更多了。
回到首领办公室之后依旧不得清净，之前因为在老师身边不想打扰而被延后的事宜总要处理，泽田纲吉听了好几份事务报告又处理了两起紧急事件，手边总算没有什么要立刻处理的工作、可以抬起头来看桌边已经坐了有一会儿的自己的家教。
……甚至应该感谢这些天自己的守护者都知道自己在忙什么，所以难得控制住了拆家欲没有给他添乱。唯二管不住的还和自己是同伙，不然现在自己估计还得为了维修费用头疼一段时间。
黑发黑眼的少年有着奇异蜷曲的长长鬓角，彩虹之子代理战结束后所有彩虹之子的诅咒都被解除，而原本的阿尔克巴雷诺都脱离了奶嘴的束缚得到了重新生长的机会，其中当然也包括身为泽田纲吉家教的reborn。
reborn当然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学生这些天的忙碌是为了什么，实际上他也是昨天“捕获”江户川乱步的助力人员之一。
不过在江户川的超常战斗力之前几乎没有起到作用就是了。
看到自己学生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少年把玩着手中列恩变成的cz75，语调微妙戏谑“现在，彭格列的十代目大人有两个少年老师了。”
从十年前来的江户川乱步，以及身体尚未完全成长起来的reborn，都是少年人的体态，这么说的话也没什么问题。
泽田纲吉已经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甚至算不上恶趣味的调笑而感到窘迫了，他无奈地笑笑，并，直接把话题转到了还在病号房里躺着的江户川乱步身上，脸上带上了忧虑“他没有求生欲。”
对于十年后的泽田纲吉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看出来的事，不止是因为他自己得到了成长，也是因为江户川根本没有掩饰的意思。
他提问只是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好奇，其实并不相信自己真的能被拯救——他甚至在为自己再次醒来这件事感到疲倦。
像是已经不想再去睁眼看这人间。
明明之前的战斗中展露出了如此夺目的求生欲，却在“病痛”面前选择放弃挣扎……难道老师他只是单纯不想被人杀死吗？
泽田纲吉无法真正理解。
而reborn对此并不惊讶“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这的确是十年前就知道的事情。他却依然在直面时感到动摇。
他真的需要我的拯救吗？隔着十年的光阴，在自己尚且年轻的老师面前，看似已经长成的泽田纲吉却依旧忍不住心生动摇。
泽田纲吉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找到了拯救江户川乱步身体的方法，却没办法确定自己能不能救赎老师的心。
“如果他不想活了，你就能放弃吗？”少年说得漫不经心，甚至懒得看桌前的青年，显然已经知道了自己学生的答案。
“我会救他的！”泽田纲吉似乎终于完全摒除了心中无用的动摇，斩钉截铁道。
他都可以不止一次地拯救世界，为什么无法拯救自己的老师？
他眼中闪着灼灼的光——没有人会不去相信这样的泽田纲吉，彭格列十代，里世界教父，泽田纲吉做到了无数人以为永远不可能达成的事情，他本人就是奇迹。
可陪伴教导了这个青年整整十一年的reborn却不会忽略自己学生眼中那一点闪烁。
蠢纲……他心中意味不明地默念了一声，最终只是哼笑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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