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家教·舞者
第三十三章
玻璃隔墙外的工作人员没有时间为两个人居然像是认识的样子而感到震惊, 他们赶着在短短五分钟内收集从有联系的两个人身上散发出的共振时空能量。
可身为局外人兼顶尖杀手的reborn却有这个能力和余裕把里面两个人的互动看得清清楚楚。
江户川乱步没有阻止“泽田纲吉”伸手抚上他的膝盖，他似乎是低声对轮椅上的少年说了什么，而reborn不认为自己捕捉到的、落在江户川乱步腿上瞬间隐没的湿痕是自己的错觉。
——“泽田纲吉”哭了。
万华其实并不想让这件事被小姑娘知道。
就算已经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和与之相称的心灵, 余温在穿梭了多个世界的万华眼中, 依旧是那个为了总是在同一处错误的练习曲苦恼的孩子。
但短时间的时空溯游能让那些旧伤在万华身上暂时消失, 却无法影响那些不可逆的损伤。
比如说万华已经曾经被直接剜出的右眼，比如他早已无法起到完全作用的双腿膝盖。
万华本来以为自己是可以瞒过去的。坐轮椅的原因本来就是身体虚弱, 他的膝盖虽然没办法支持剧烈运动, 但是正常的行动甚至小跑都没有问题不会展露异常，甚至有必要的时候可以让他在短时间内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制敌。
但问题在于，他本来就没怎么在自己的腿上下过什么功夫, 功能仅限于此, 伪装更是只能对付一下普通人，在高端点的瞳术面前根本藏不住——实际上有的时候他看自己，都只是看到残缺空洞的身体。
而余温有瞳术。
轮椅上的人伸手摸了摸对自己的膝盖垂泪的少年的头, 假装没有感受到膝盖上那点湿润, 带着欣慰“你变强了。”
虽然并不希望让还是个孩子的余温发现自己的经历，但是这不代表他不会为自家小姑娘的成长而感到欣慰。
时间对于万华来说已经过去很久了, 但是他从来没有遗忘过一开始的自己, 也当然不会忘记自己的同辈们都是什么样的人。
他知道余温从某种程度上意外显得偏执的感情认知、对男性的偏见以及普通且独一无二的女孩子性格，也明白对余温来说，成为另外一个人、获得冠以他人之名“完美”的人生堪称酷刑, 为了继续坚持下去, 总是要改变些什么的。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而已，能拥有能看破万华身上掩饰的力量已经很了不起了, 能获得这样的力量也定然付出了很多东西。
……虽然他从来不希望他们的小姑娘会因为这种原因长大。
可余温却不会因为他的话而选择忽视自己所看到的东西。
她看到双膝位置上, 本不属于人体却被强行嵌入磨合的物质, 冰冷而坚硬的银色。
这样无法与身体完全契合的材料能做到的事情有限可以支持正常行动，但是无法进行剧烈或精细运动，甚至最好不要久立——这是他分析出来的信息。
或者是该高兴吧，他以为永远也见不到那些与自己过去挂钩的人了，本来能重逢就已经足够他庆幸了，不要再像过去那个不识相的自己一样得寸进尺了。
可是，在反应过来之后，真的有一个瞬间他是这么想的——如果再见会是这般场面，他宁愿再也不见。
余温——不，泽田纲吉，他想起了自己身为余温死去之时的经历。
恶心的男性，让人作呕的话语，男女之间让人绝望的体力差距，她从来没有这么后悔没有和哥哥好好锻炼，反抗被制服之后那个家伙眼睛里的猩红，还有刃口的锋芒。
十指连心的剧痛，她看着自己因为拉琴而变得不太好看的手被染上血色，比起痛苦更多的应该是绝望。
她知道自己就算活了下去，也不可能再拉琴了。
而最后余温并没有活下来，簇新闪光的奖杯成为了凶器之一，她心爱的小提琴被那个男人摔碎在身旁，小提琴手双手血肉模糊，倒在血泊里断绝了呼吸。
然后她成为了他，身为主角有着一双永远都好看、也一样能拉出好听小提琴曲的手——在正视他来到这里本来就是个任务之后，他发现其实值得高兴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他还能拉琴。
就算总是为了拉错的小节暴躁，厌倦反复的、根本听不出什么差异的枯燥练□□是想着要不是老妈逼着我绝对不会学琴，对小提琴的爱意日常消失且与自己的琴互相伤害——这样的她，同样是会对自己还能拉琴这件事感到庆幸的。
——可哥哥却不行了。
“你明明……”垂着头的少年眼中是流金的颜色，他的声音压得那样低，却终究还是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可万华都知道，他曾经也为此不甘过，可最后到底还是将那些过往，放在了生死之后。
——他明明是天才的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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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华不会撒谎，同时也不太擅长安慰人。
曾经用的还不是这个名字的时候，亲友都知道他不太会安慰人，这种事情都落不到他头上来，同辈里冬青大哥身为顶梁柱异常擅长交流，是他会为之震惊的程度，同时也为这种事情落不到自己头上而轻松。
穿越之后没有人需要他的安慰，他也没这个时间去安慰别人，于是能力越发退化，到现在，他在安慰人这方面也就掌握了转移话题这一个技巧。能不能起到作用全都看对方愿不愿意被他安慰。
他几乎以为自家没有长大的小姑娘会埋到自己怀里哭——实际上当初刚和岑寂重逢，被她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万华也是这么想的——甚至已经有些无措茫然地抬起了手，想要抱抱自己落泪的小伙伴。
可无论是岑寂还是余温，倒也没有幼稚到还需要受害者来安慰自己的程度。
不过两滴眼泪，落在衣服上甚至看不真切，他抬起头时已经没有展露出任何异常。
而万华看着他飞快收拾好表情和情绪，抬头向自己露出安慰的微笑，一边为自己终于不用绞尽脑汁地哄人而松了一口气，一边却又忍不住感到怅然若失。
……岑寂和余温，都在自己没有看到的地方长大了。
都已经不再是当初离别时的样子了啊。
·
泽田纲吉再次出现在烟雾里，只觉得气氛有点微妙。
泽田纲吉？
当然，要关注的第一件事当然不会是交换过来的那位“泽田纲吉”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他对十年前的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信心的——他比较在意的是，能量有没有收集成功？
倒也不是对科研部或者伽卡菲斯没有信心，主要还是这次的交换让他感觉不太安全。
十年火箭筒的使用非常顺利，那种穿梭时空的感觉也没有出差错——问题就在于，他根本就没有被交换到十年前。
好像是被卡在了传送的中途，泽田纲吉能感受到自己在即将进入那个世界、甚至感觉自己半个身体都已经进去了的时候突然被世界排斥了。
然后他在那里卡了大概体感时间的五到十分钟，唯一庆幸的是虽然被卡住、而且什么也不看见，但是无论是本人的感知还是超直感，都没有提示他有危险。
但这不代表他能一直等下去——而就在他快要怀疑时间流速、想要捏碎之前老师交给他的镜面碎片的时候，他被传送回来了。
安全回来虽然是很值得庆幸，但是问题来了，他没有抵达对方的世界的话，那个交换对象会不会也没有到达十年后的世界呢？
所幸结果是好的，该收集的能量都收集到了，甚至品质还远超想象。
至于那位据说不太符合想象、甚至似乎还和老师有关系的“泽田纲吉”……这种事情发生在老师身上不是很正常吗？
泽田纲吉早就已经习惯了自己老师的神秘，既然老师没有主动解释，自己便也没有主动去问。
反正，只要老师活下去，他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探讨这些小问题。
“老师累了吗？”泽田纲吉对着在一旁看着他们忙碌并开始明显走神的江户川乱步弯了弯眉眼，“可以先回去休息哦。”
……不要用这种哄孩子的语气说话。
有点想要吐槽，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实际上意外遇到余温的万华情绪的确不高。
不过这个消息告诉岑寂的话，她应该会开心吧？不知道她现在这么样了……按照余温现在的样子，未来还是很长的。
思维发散开，眼前的人眉眼实在和重生后的余温相像，可终究不是同一个人，不会有同样的笑容。
胡思乱想的万华表面上依旧平静“这么做没用。”
是实话，万华确定泽田纲吉所用的方法不可能拯救自己，只是这样的话还是第一次说出来——只是因为泽田纲吉总是选择对他隐晦的抗拒视而不见。
青年闪着光的眼睛突然黯淡下来，万华却没有再说什么。
多说无益，万华对只是好心的泽田纲吉说什么重话、或者揭露什么现实，但她明白拥有超直感的泽田纲吉只是不愿意相信自己感知到的现实——世界坑了伽卡菲斯，却终究不想那样伤害自己最爱的孩子。
万华想到这里突然晃了晃神——那么余温呢？
她会是被世界爱着的孩子吗？
万华没有想下去，也没有安慰自己的学生，他浅浅垂眼“我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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