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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春风吹满地》
文/尹未央
月15日
“公司年底优化，能合并的岗位都要合并，虽然很遗憾，但小满，你的岗位也在公司优化的范围内……”
周四下午四点四十二分，距离下班四十八分钟，夏小满突然被人力通知：你被公司优化了。
上午领导还给她发了两份合同模板让她保存留用，下午裁员的名单就下到了她头上。
不得不说，这裁员的风就似冬天屋顶上的冰柱子，说不好哪一根在什么时候就砸到你头顶。
好嘛，谁都知道今年公司效益不好，到年底项目回款没拿回来多少，等着发奖金的员工却一大堆，谁不知道裁员为了啥？还非要扣一个优化的帽儿。
夏小满不爽，谁特么是被优化掉的？
四十人的小团队，裁员到二十人，说句真话，就是不裁夏小满，夏小满都想走人。
尼玛，加班受不住啊！
项目回款是没多少，但公司在跑的项目却真多，当初文案就她一人时，她天天被揪着加班出稿件出方案，加班到晚上十一二点是常事，双休都生生加成了单休，好不容易熬到后期，公司新招上两个人把工作分担了部分去，好日子两个月不到，又裁人。
文案岗只留一人，真的，就算不裁她，她都打算辞职了。
被裁了也不错，起码给了半个月工资补偿。
嗯，没错，半个月工资补偿，谁让她夏小满在这个公司工作还没满一年。
再准确点说，这个公司正式运营到现在也就一年。
夏小满领了通知，回工位就开始收拾东西。
方才人力通知她的时候，她的直属上级也在场，是位比她大了不到三岁女人，年轻，漂亮，能干。
用同事的话来说，人也贼精。
用夏小满的话来说，人那是情商高。
夏小满情商低，她就羡慕情商高的。
看，明明是她在自己和另一位未转正员工里选择裁掉了自己，但在面对她夏小满的时候，人就是能让眼眶是红的，一句话没说，便将自己作为小领导的无奈、隐忍、不舍等情绪都传达出来了。
夏小满心里虽然把形势都看得透亮，当时还是忍不住对她生出感激感动之情。
但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这位直属上级真是情商高的太过了。
公司裁员嘛，领导衡量利弊，员工有去有留，很正常的事啊，她既然选择留下另一位，裁掉她，那就敞开天窗，大家说亮话呗。
临走还同她演戏，真叫她挺失望的。
好嘛，本来对这份工作就抱太多热情，如今也没啥可留念的。
先收拾东西，明天交接工作，走人。
临下班，人力又送来一张表，要她填一下。
也就是说明是主动自愿离职啥的，签个保证书，保证不再外面诋毁公司名誉。
夏小满握着那张纸，突然不太爽，她之前累死累活加班攒下的调休假，还没时间串休呢。
这给的半月工资补偿，不知道够不够补她之前的加班费！
资本家，没人性！
不爽归不爽，夏小满还是乖乖地签了“保证书”，毕竟此时乖乖签了，下个月十号，她工资卡里还能有进账。
谁知道她下份工作在哪儿呢。
兴许过年回家都要坐冷板凳了。
没等到正式下班，夏小满就拿起手机给微信群里的三五好友发信息，通报自己失业的消息。
阿喵（表情包）：【愣住！】
阿咩（表情包）：【哈？？？】
阿耶（表情包）：【啥？？？？】
夏小满手指啪啪触屏打字：明天交接工作，正常周一就不用上班了。
阿喵：……挺好，你也有带薪假了。
“带薪假”是之前群聊的一个梗，阿咩年初拿到了小学数学老师教师资格证，现在某私立小学一年级教孩子们语文阅读。
这个月底便该放寒假了，是她迎来的第一个带、薪、长、假！（划重点）
被她们好一通羡慕嫉妒恨！
夏小满啪啪又摁出一句：半个月薪资。
阿喵（表情包）：……【快速撤退】
阿咩：还加这么久班呢……
夏小满（表情包）：【吐血】
阿耶（表情包）：【宝贝，抱我】来我家吧，管吃住！
夏小满笑着发出去一个【抱大腿】的表情包。
人间有温暖啊。
阿咩：走呀，玩去，我也休假，咱们泡温泉。
夏小满：没钱【摊手】，未来还要交房租，要掐紧裤腰带。
阿咩：泡个温泉，你以为我有嘛？
阿咩虽然是人民教师，奈何资历尚浅，薪资有待上调中。加之刚过了双十一，上个月工资刚发下来，这货还完花呗只剩400块，昨日又逢双十二，购物车里倒是没加购多少，也就又花出去。
瞧，就这样都还想着出去浪，咱还有什么看不开滴！
夏小满舔一舔有点干的嘴唇，正要再打个什么字，低头就发现群名换了。
“阿咩”修改群名为“改革春风吹满地【雪花】【雪花】【雪花】”
呵，不知咋的，就把夏小满给看乐了。
莫名就是觉得：真是应景啊。
五点半，关电脑，下班。
夏小满无任何异常地和同事们打招呼，下班走人。
被裁了总归不是啥光彩事，她也没到处嚷嚷博同情、抱怨公司不人道的爱好。
毕竟这是职场，是社会，年底裁员的公司多了去了，谁让自己没本事留下呢？
但夏小满没想到，自己没往外说，这风声还是跟什么似的，迅速吹遍了这四十来人的小公司的各个角落。
哦，不，是三十来人。
之前裁了一轮了。
没走出园区，电话就接了一波。
打听消息的有，真心关怀的也有。
夏小满一一同其聊过，之后将手机静了音。
将手机摁黑屏前，夏小满看到同事发过来的一张聊天截图。
是那位挤掉她留下来的女孩同一位男同事的对话。
女孩：宇哥，小满要走了
男同事：啥时候的事？刚才吗？
女孩：嗯，今天通知的，明天我和小满交接
女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女孩：因为我留下，她就得走
女孩：虽然这是领导做的决定，但我都不知道咋面对她，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事。
夏小满瞧了一眼，微微笑了下，摁灭了手机屏幕，没回复什么。
她明白同事发这张截图给她是什么意思。
公司之前说裁员，要捡没转正的裁，分到夏小满部门，该裁掉的便是那女孩与另外一个没转正的男同事，但名单下来后，被裁掉的却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加班了数个夜晚的夏小满。
同事说那女孩会来事儿，嘴甜，哄得领导留下了她。
但夏小满心里是真无所谓。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她来这公司快一年，看到的东西比新来的要多的多。说实在的，这公司凭现在的境况，来年会是怎样的光景真不好说，头破血流争一个来年还可能被裁掉的名额，有什么意思呢？
随风去吧！
她夏小满，虽名字普通了些，能力在这二线城市里，找份工作还是简单的。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5点58分，从得到被裁的消息到现在，一个多小时，还行，过得也不算特糟。
由此可见，甭管遇上什么事，你看得开了，日子便也过得去。
天儿有点冷，东北的冬天，冷风就跟冰刀子似的，厚羽绒服都挡不住它卷来的寒意。
虽心情不算太糟，但今儿遇上的多少算件糟心事。
夏小满手上还提着从公司打包要带回家的杂物，实在没心思在这冷风里走去蔬果超市买菜做饭。
抬头瞧着“满宝馄饨”的招牌，得，今晚就它了。
店面小，外间看着二十平米不到，只摆了两张桌子，旁边另设了一排吧台。
寒酸了点，但对于失业的人来讲，挺奢侈了。
十二元一碗的馄饨，个个头大皮薄。
就这价，方才一农民工大爷进来，问了句价钱，看了会儿又悄没声地推门走了。
生活不易，狗生艰难，且过且珍惜。
夏小满吃着馄饨还想着：找着下家前的最后一顿外卖，往后家里囤白菜吧。
冬天，大东北，白菜价便宜。
还耐放，隔冷点的地儿，十天半个月不带烂叶子的。
小店儿没什么人，夏小满和前边一位大哥，一人占一桌，均低头吃馄饨。
夏小满咬到第三个，身后冷风吹进来，吹得她脖子缩了缩。
回头一看，又有人进来了。
夏小满本是下意识往后望那么一眼，之后就有点收不回来了。
嘿，哪来的帅哥？
目测一米八五的身高，高鼻梁，细长眼，脸很白，露在浅墨色羽绒服外边的手也是白又修长的。
有一股性感的味道。
夏小满望了两眼，才慢吞吞收回视线低头吃馄饨。
心想，可惜自己不是个能磨开面儿，善勾搭的，不然可以要一要微信。
帅哥也点了一碗馄饨。
似乎是头一次进“满宝”店吃馄饨，问了几种馅，最后选了个“全家福”。
十二块。
店里只老板娘一个人忙活，听他点了馄饨，便进了厨房将馄饨下锅。
帅哥看了圈，最后在吧台的位置坐了。
没一会儿，夏小满前头那位大哥吃完了，抽了张纸巾抹了嘴便离开了店。
冷风吹进来又被门隔在外，店里只剩夏小满跟帅哥两人。
夏小满心情有点微微地荡，虽然出了这个店门，帅哥同她也不会有什么关系，但遇上帅哥也是件叫女人开心的事。
特别是在经历过糟心事之后。
老板娘将馄饨下了锅便出来了，笑得可亲地同帅哥道：“十二。”
这样的小店，通常都是提前买单，因为老板娘就一个人，怕看顾不过来的时候，客人再没买单便走了。
夏小满一边吃馄饨，眼角一边扫帅哥，见帅哥拿起手机，似要扫微信或支付宝支付。
老板娘不太好意思地在围裙上擦着手，“我们店里没有这个……”
老板娘上了些年纪，看着就是本分实在的人，对微信支付宝这种潮流的软件不是很懂，而且这店平日里也没有太多人来，只附近的人会过来吃一口，多数都是现金付。
帅哥：“……”
夏小满想，这位帅哥怕是身上没带现金。
她一边暗戳戳地瞅，一边去夹大碗里最后一颗馄饨。
刚把那颗馄饨夹进小碗，身前光亮突然一暗，立了一个人高马大的身影。
夏小满微愣抬头。
就听帅哥略微拘谨地问：“能套个现吗？”
夏小满：“……”啥？
帅哥：“已经煮了，退不了，方便套个现吗？加你微信还你。”
夏小满呆滞。
耳边似有花儿朵朵绽开，发出“啪”“啪”般幸福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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